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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瑶哭了好一会儿,她心里最隐秘的羞愧头一遭被人撞破,并且,还是他这么一个人,他才这样的年纪,桃花开的连她们班上的女孩子都知道不少,却还以一副施舍的姿态,来品评她家的事。
    兴许以后他成了家,还更荒唐呢。
    刚才没忍住,哭的入神,她一回头,见那人早走了,云瑶瞧着那条在风里飘摇的蓝纱,取下来就急步往回走,路上遇到一个小厨房往前面送茶点的姐姐,云瑶把人拦下,一股脑把那烫手的蒙头纱递给她。
    那人莫名其妙的,平白得了这种赏头还没谢出来,只见家里的叁小姐脚下有火舌追一样,一转眼就快步走远了。
    云瑶路上回房洗了把脸,她出来久了,怕母亲着急,赶紧赶了回去。
    她刚撩了帘子进去,迟相蕴见了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云瑶扯谎说,叁哥喜欢家里的园子,我带他四下看了看。
    何照慈听了说,他一贯爱临时起意,你下回不要理他就是。
    云瑶听了心说,每回见他都没好事,只求诸天神佛行行好,可不要再有下回了。
    槿乔却瞧的仔细,等她坐下后,她靠到她怀里去,两手拢着遮在嘴边,悄悄凑到她耳边说,“是我叁哥把你惹哭了?”
    见云瑶没说话,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他常把女孩子惹哭的,你可要离他远点。”
    槿乔说了复又一脸担忧的瞧她,她心里倒是蛮喜欢这个姐姐的,她上头两个姐姐一个哥哥,都与她差着年纪,疼她是疼她,就是不爱带她玩。
    槿乔自己倒是有小姐妹,但是遇到这种场合独个总是无聊。
    云瑶却不同,她也比她大好几岁,可是每每待她,倒不像其他人一般只拿她当小孩儿糊弄,她能感觉到她的真心实意。
    人家对自己真心,槿乔也不想叫人家吃亏,与他叁哥绞上关系的姐姐们,到最后都免不了难过,从前沉家有一个姐姐喜欢叁哥,还和叁哥出门听了几回戏还吃了几回饭,有回在街上遇到,她还送了一只玉兔给她,没想到不久后,沉家就找上门来告状,说叁哥耍弄人家,好端端的突然就不理人了,沉家门楣不低,找上门来讨说法,父亲回来气的连夜把叁哥从床上捞起来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他赶出门,他身上没有钱,父亲也不许人接济他,谁知道他那半月是怎么过的。
    等到父亲气消了,何照慈偷偷把人找回来,晚上他进来家门,槿乔扑上去左瞧右瞧,他家叁哥却没见一丝消瘦,照旧是玉树临风一立,翩然朗目一少年。槿乔还记得母亲叫他来问话,问他可知错了,可他说什么?他理所当然说,腻了,还有什么可见的。
    分明辜负了一个女孩子的真心一片,可他那语气,那神态,当真发自内心一丝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想着这些负心事,槿乔心里担忧全显在脸上,临别时还是不放心,她假借有事,牵了云瑶的手借了几步,垫高脚凑上来又提醒了一回,“下回见到我叁哥,可千万不要理他,远远躲着就好。”
    这道理不用旁人说,她心里也悟透了,但这份心意,她极领情,点着她的鼻子笑笑,柔声说,“好,我记下了。去吧。”
    夫人身份贵重,虽说是多年旧友,也免不了俗,云瑶扶着母亲,直把她们两人送上车,她才扶着母亲往回走,一路上两人聊些家常,也陪了这么一下午,迟相蕴觉得身子累,但好友相叙,精神却很好,两人走到半路,恰好遇到找来叫她们吃晚饭的妈妈,便一路走到饭厅去。
    辛店离着远,平日里办公不方便,男人们都有公务在身,平日都留在城里,若逢休假,才上来看看。
    今天也是几个女人们一起用饭,天热,厨房上了一道胭脂鹅脯,一道鲜虾桃仁,另有一道牛尾赤小豆煲,另有两道清早才送来的时蔬,最后上了一盅清淡的鱼头豆腐汤。
    迟相蕴心情好,才多吃一些,宋佳慈赶紧叫停她,她体弱,身体不好,如今瞧着肚子太大了,怕再补下去,到时候该不好生养,是以如今对她一日叁餐的定量严格的很。
    迟相蕴听话的听了筷子,但眼睛还看着桌上的菜,满满的意犹未尽。
    云瑶瞧着直发笑,和舅母们一起打趣母亲,她从心里面觉得母亲的娘家真好,出了那样的事舅舅们忙赶去给她撑腰,还毫无芥蒂的把她接回来照顾着,为了她的名声着想,至今对外只说母亲是身体不好,回家调养,云瑶听她们说过,现在孕中,离了人家会讲母亲的闲话,等孩子生出来,就请人去办离婚的手续。
    老话说女怕嫁错郎,倘若不是嫁给了父亲,母亲这一生该多美满呢。
    又过了几天,一大早云瑶吃了早饭就要了车,城中有家百年点心铺子叫鲍记,里面的几样点心听说以前宫里的几位都爱吃。人传人的,这话不知真假,但那点心却真的好吃,酥而不燥,油而不腻,香润可口。
    昨天谈天,她听母亲说想吃鲍记的糕点,她心里记了一晚上,左右无事,决定今日就去替她买回来。
    车足开了一个小时才开进城,她今日只想买了东西就回去,没有约同学出来,可这车开进城里却越来越堵,不知怎么回事,大街上人潮涌动,处处都是人,都是年轻人,吵吵嚷嚷的,各个脸上都是激动又愤怒的神情,云瑶不知所以,她还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热闹,心里也跟着好奇起来,她降了车窗想听清楚外面在说什么,可是声音嘈杂,说什么的都有,她一时也拼凑不出到底是怎么了。
    司机见她开了窗户很担忧,他跟着主家数十年,主家有威严,身边得用的人也不比旁人,他见多识广,心知总不会无缘无故就有这么多人出来游行,而且还是学生居多,但近来他一直被派留在辛店随用,并不知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心里揣摩着小心为上,转头去劝她,“小姐,还是把窗子升起来吧。”
    云瑶心里像煮了一锅沸水,咕嘟咕嘟的,烫的她一刻也坐不住,瞧着外面那群人,总觉得心里不安起来,心里也跟长了草一样,她虽听话关了窗子,但眼睛还是不停的往外瞧。
    如今是进退两难,就算想开回家也连掉头的余地都没有,车子乌龟散步一样,老半天才艰难的往前动了几步,云瑶眼睛忙个不停,看了老半天,终于在这队伍里面发现了一个熟人!叶敏君!
    敏君也瞧见了她,从拥挤的人潮里艰难的朝她招手,她嘴里说了什么,云瑶看不清,又把车窗降了下来,隔着叁五米的距离就听见敏君大声的朝她喊,“快来!”
    云瑶一瞬间像是得到了什么感召,心里草一下子长成了参天大树,再顾不得许多,手指搭上了车门扣,外面人挤人,一时还打不开,她嘴里说着“抱歉,让让,”,铆劲儿推了一把,打开了车门,外面的人被她撞的一怔,她就趁着这空档下了车,紧接着就像鱼儿入水一样,滑进了人群当中,一转眼就不见了。
    司机急的要命,半个身子都探出车窗外去找她,他使劲的大声喊了半天,焦急的声音融入一群更焦急的声音之中,街上人头攒动,任他再怎么东张西望,却怎么也找不到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