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他嘴角押着一股子笑意,垂头开始吃面。
“味道真好。”吃了一口,他抬头看她,眼里是不容掩藏的爱意。
梁绿珠竟忽然不敢与她目光对视了,只草草的挪开了目光,又匆忙的摆弄着碗里的面,心不在焉道:“好吃就多吃点。”
耳旁传来了吴修远淡淡的回应声,梁绿珠再没有抬头,待吃完了一碗面,再看向吴修远碗里的时候,只发现吴修远碗里的面早让他吃完了,却独独留着两个鸡蛋。
只见他目光沉沉的看着碗里,一双筷子正戳着鸡蛋,一言不发,似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将这鸡蛋吃下去。
梁绿珠见状,不由失笑:“你就吃吧,死不了人的。”
说罢,起身回屋打了两碗面水,再出来时,只见栓子不知何时已经来了,正站在吴修远身旁和吴修远说着什么。
正想说若是有事儿就让他先去忙的话,吴修远倒是站了起来,过来跟他道别了。
梁绿珠见他神色匆忙,显然是有要紧事儿的模样,如今却也是不好多问,只让他路上小心,仔细着身子。
这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关心之话,只要是她忽然之间想起了昨晚上他一宿没睡的事情,再看她愁眉不展,这就顺道说了一句。
没曾想,话才刚刚说出来,却又见得吴修远怔怔的看着她,眼里有着激动和欢喜之色。
一时之间,梁绿珠再也说不上别的话来了,只觉得自己刚刚这话是不是说的不合适,该是让他误会了吧。
是不是要解释两句?
想及此,又听见吴修远似是带着承诺的声音传来了:“你且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自己。”
他这承诺,俨然是给她的!
梁绿珠动了动嘴,想跟他解释,即便是要照顾他自己,也不是为着自己,而是为了罗家小姐罗朝凤。
可话在喉咙眼上打转转,还来不及说出来,他已经转身朝着外头走去了。
梁绿珠忍不住咽了一口涎水,一度懊恼,自己就不应该多话。
将铺子当中的座椅板凳全部擦了一遍,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做了之后,天已经亮堂起来了。
梁绿珠拉着菜篮子打算去集市上买菜 ,原本厨房中就只剩下大半截的肥肠了,之前给吴修远煮面,她又全部切了出来,一会儿若是来了人,点了肥肠,那就没有货了。
正想让隔壁卖烧酒的掌柜帮自己看看铺面,没有想到,小木匠倒是匆匆的赶了过来。
梁绿珠见他面色不太好,俨然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忍不住责怪道:“你起了这么一大早干什么 ,也不好好的休息休息,这铺子上也没什么大事儿要做的,你着急个什么劲儿。”
小木匠看着梁绿珠,似是解释,又似是责难:“你走的早,我竟也不知道,掌柜的,你没事儿吧。”
梁绿珠好笑,伸手弹了她的额头一下,不由好笑:“你就担心成了这样?放心吧, 没事儿的,能有什么事儿。”
小木匠见她面色轻松,眼里带笑,始终也不像是有事儿的样子,不由挠了挠头,难道,当真只是他想多了,他家掌柜的当真没事儿?
可,她不知道的是,梁绿珠跨过门槛的时候,整个眉头都皱巴紧了。
吴歧没有死!
脑子里想着关于吴歧的种种,脚步不经意的,竟朝着衙门的方向走去了,等她意识过来之后,她又连忙收住了脚,急忙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
衙门和菜市原本就是相反的方向,即便是她不愿意去想,她这心里也是清楚的,她是因为挂念吴歧, 所以,才朝着衙门的方向走去了,说到底,她还是想从吴歧的嘴里面听出去消息来。
她也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因为她本来就将脸面看的很是珍贵,如今若是他吴歧有心奔荣华富贵,自己再上去沾染,倒是不识时务,拖了人的前程。
穿过石板深巷,有人被龟奴从华楼里扔到了街头,引来了一大堆人围观。
只听有人谩骂个不停,只说是没钱还敢上来消费的话。
梁绿珠在外头一向懂得避事儿,这种场所也一直不是她喜欢的,所以,她只打算从旁边经过,没曾想,被人围观着的男人忽然大嚷大叫了起来。
“谁说我没有银钱,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爷我回头就让人取钱去。”
这声音,分明就是张春生的!
梁绿珠停下了脚步,回头,挤开了人群,只见人群当中有个男人正坐在地上揉着手上的小腿肚,仔细一看,那男人可不就是张春生吗?
这么一大早的,他就来这里厮混!
若是张里长知晓了,还不得气的半死!
梁绿珠心里头这么想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张春生,这么一大清早的,你在干什么!”
张春生听见了梁绿珠的声音,下意识的伸手去挡脸,可梁绿珠早就看到真切了,这时候,即便是他在伸手去挡,那也是于事无补的事情 !
一旁看热闹的人都惊奇了起来,这些人虽是不认识张春生,却是认识梁绿珠的,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真没想到,女掌柜还认识这种人!”
“瞧着那小伙儿的模样,莫不就是女掌柜的······”
梁绿珠哪儿还顾的着那么多,伸手,她就要拉着张春生往一旁走,张春生这厮实在是太丢人了,如今丢人丢到了这种地步,他还好意思往人堆里挤。
只是,手才刚刚抓上了张春生的肩膀,却见长春生收了挡自己脸颊的手,怒道:“干什么,管你什么事儿。”
死猪不怕开水烫!
此时此刻,梁绿珠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这样的一句话,冷冷的看着她,梁绿珠恨不得转身就走人。
毕竟,张春生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她也犯不着来管别人的闲事儿。
可一想到了张里长,她还是忍了。
原本张春生本性也不如此,兴许,还能迂的回来呢?
这时,一道兴奋的女声忽然传了过来:“熟人啊,我倒是在这里看到熟人了。”
梁绿珠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妇人上上下下的跟周围的人叙述着:“这男的我是认识的,我们家荷花就嫁到了他们村里,这女孩儿还是我侄女儿呢。”
梁绿珠嘴角抽搐了一阵,在这种场合认亲?还能高兴成这样,难道,她就当真一点儿都不觉得丢人吗?
起初,梁绿珠也只是觉得这人熟悉的很,倒也说不上别的,再听她说着这么个话,她顿时又明白过来了。
这,这人可不就是张春秀吗?
那次在船稍上,他们还遇见过!
梁绿珠咽了一口涎水,在此时此刻看来,这张春秀就是比张荷花还要极品一些的存在。
和众人打完招呼之后,她就凑了上来:“大侄女,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跟这种人说什么话。”
梁绿珠嘴角抽搐,她们几时这么熟悉了,她还如此说话帮袒?
张春秀见梁绿珠不多话,这就指着一旁的张春生道:“我认识你,你娘给你寻了一门穷亲,那户人家虽是穷了一些,但人家女孩儿跟着你倒是周周到到的,你咋还能逛这种地方,说来,我们两家多少还有点亲戚关系。”
张春生冷哼了一声,起身就往人群外挤。
“你回来!”张春秀忽然拽住了张春生,骂咧道:“你好歹也该给我大侄女儿一个公道,我大侄女。”
“关你什么事儿。”张春生显然是没了耐性,如今听着他说起这话,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冷冷回了一句。
张春秀一愣,没想到这小子刚刚被龟奴给扔了出来,脾气还这么火爆。
说到底,她也不是当真想帮着梁绿珠教训张春生,好歹他爹还是里长呢,他可不想以后走荷花婆家去的时候,被人堵在村口。
于是,眼看着张春生走远了,张春秀这就回头朝着梁绿珠道:“大侄女儿,这人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你可别搭理她。”
“谢谢。”梁绿珠不管她到底盘算的是什么,如今 草草的跟她说过了谢谢之后,这就朝着菜市的方向走去,不愿跟张家人多做纠缠。
“大侄女儿,我听你表婶说,你还是在这街上开了铺面的,如今我瞧见倒是瞧见了,不如随你去看看你那铺面的规模。”张春秀贴在梁绿珠的耳旁说着,又似想到了什么,连忙道:“你也用不着特意准备些什么,可别将我当成长辈,忙的那么辛苦,就将我当成自己人就好了。”
“我这会儿忙不过来,婶子下次吧。”梁绿珠委婉的笑了笑,算是拒绝。
如今,先别说她和张春秀没什么来往,就算是张荷花来了,也是不敢跟她多提要求的。
张春秀的嘴角抽了抽,这腆着脸的话都说出来了,真没想到,梁绿珠这做晚辈的,居然还敢拒绝!
“你莫不是嫌弃我们这些穷亲戚不成?”张春秀越发不依不饶,打定了主意,今儿个若是梁绿珠当真不应了她,回头,她就将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的,到处说去。
她不光要梁家觉得没脸面,还要让张荷花回娘家也是没脸面!
毕竟,这可不是个小事儿,这说明了张荷花在老梁家根本就没什么地位!
人家根本就可以不用买账!
梁绿珠回头看了张春秀一眼,正好看到张春秀充满算计的目光。
她也不多说,只是朝着张春秀笑了笑,提着篮子就走了。
张春秀跟了上去,顿时,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愤怒,责难道:“绿珠,你这是什么意思,好歹,我们也算是亲戚,你就是这么对长辈的吗?”
梁绿珠没有停下来,更没有回她任何一句话。
“听说你那相公落败了,你现在也可怜了不是?我也不是来看你笑话的,你警惕成这样做什么。”张春秀叉这腰肢,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如今瞧着梁绿珠横竖都是不与她多话的,她在多说也是没有意思。
只不过,张春秀这心里就是觉得气,这梁家也没见着飞上天啊,这么点晚辈就如此的不尊重她这个长辈了!
这事儿,她跟她没完!
梁绿珠一路上回了进了菜市,只觉得张春秀那算计的目光还在她的身上转悠,想着张春秀那自作聪明的样子,她只觉好笑。
将东西买好之后,梁绿珠再没耽搁,直接回了铺子上,小木匠正在忙活着,后厨处有伙计正在打理着东西,梁绿珠瞧见,想来是小木匠重新找来的帮手,不由说了一句:“把户籍给我看看。”
一边说,一边煮肥肠。
那人没有回话,倒是很快的地上了户籍,梁绿珠刚将肥肠扔下锅去,一边添水,一边朝着户籍上看去。
只到她看到吴歧两个字的时候,手里的户籍差点没有掉到锅里,直接跟那肥肠一并的煮了 !
抬头一看,郝然看到吴歧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顿时她嘴角微抽,恼怒的瞪着吴歧。
吴歧看了看她手上的户籍,又看了看满脸怒容的她,不由失笑:“难道,你对我就如此上心,不过是看到了两个字,却也变化这么大。”
“吴歧!”梁绿珠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句。
吴歧干咳了两声,点头,爽朗应道:“在!”
“你在干什么。”他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倒也就罢了,如今还拿着这么一个户籍!
“刚刚在清理东西,准备给你做个好吃的,眼下嘛,等着你教训下来。”
梁绿珠连着话都忘记说了,指了指吴歧,又指了指手上的户籍。
吴歧见她不说话,不由干咳:“可······还满意?本人一没作奸犯科,二没杀人放火,入你这个粉条铺,该也是绰绰有余才是。”
眼下,梁绿珠终究是缓了过来,猛的将户籍扔在她怀里,气急败坏道:“我这店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要回来,早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