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歧刚刚就想将这认出他的人搓圆又搓扁了,如今一抬头看去,那人竟是过来送红薯的周家大郎,面色一变,由忧转喜:“可不是吗,我就是在这里等你送过来。”
周家大郎周长友常年在吴家做长工,早就和吴歧熟识了,也帮着吴歧做了不少的事情,他前几日不过是随口跟吴歧提起了家里闲置的红薯,于是,吴歧就让她送到这处来了。
可是,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吴歧竟会在这里等着他。
刚想问掌柜红薯放哪里,这一扭头对上了梁绿珠那张熟悉的脸颊,周长友惊道:“绿,绿珠?”
他的声音中含着一丝不确定。
梁绿珠愣了愣,看着周长友这张有些熟悉的面孔,脑海里,忽然就想了起来,这不就是她的大舅舅,周氏的亲哥哥周长友吗?
周长友也是许多年没有看到过梁绿珠了,起千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可仔细一看,这眉眼熟悉的很,虽然面前的姑娘又长了些年岁,五官也是张开了,可这熟悉的五官却是假不了的。
“绿珠,真的是绿珠!”周长友感叹了一句,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惊喜,这么多年来,他两年,吴家的事情越发多了,再是加上家长长子到了婚配的年纪,他更是没有去看过梁绿珠。
不过,听自家娘子说梁绿珠娘儿两尚且安好,他也就放下心来了。
“大舅舅?”虽是有些拗口,梁绿珠还是说了出来。
其实,她的脑子里是有着关于周长友的记忆的,记忆当中的周长友踏实勤快,对周老太好,对周氏也是好。
小时候,更是时常将自己扛在肩头去买糖葫芦,那可是她在梁大海身上也是享受不到的待遇啊。
“哎。”周长友高兴的应了一声,瞧着周围的情形,忍不住道:“绿珠,你来镇上干活儿了?我怎生也没听你大舅娘说起过,她前些时日还告诉我,你是许了人家的,好像是姓杨,是吧。”
“咳咳。”吴歧咳嗽了两声,实在是不喜他在这种情况之下,再去提起那姓杨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吴修远在的缘故,梁绿珠则更是局促了。
避重就轻,不去谈论姓杨的事儿,梁绿珠径直开口:“这是我盘下来的店面,专程卖红薯粉的。”
“你盘下来的店面?”周长友惊讶的说了一句,指着梁绿珠,好半响,终究是惊声道:“也就是说吴歧少爷让我送来的红薯粉,就是要卖给你的?”
吴歧?
她这大舅舅是吴歧叫来的?
说个实在话,就念在今天吴歧这么惹人生气,乱说话的份儿上,不论是吴歧叫送来的任何东西,她都不会要的。
可偏偏这对方居然是她的大舅舅,要知道,这个老实本分的大舅舅在幼年时期倒也算是对她不错呢。
吴歧则乐呵了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看来,梁绿珠还是蛮待见周长友的,周长友又是自己熟悉的人,往后,周长友自然也会站在他这边,帮他说话了!
“那真是太好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认不得一家人了,长友啊,我早说了,我们是有缘分的,你瞧瞧,你,我,还有梁掌柜。”
言语之间,吴歧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梁绿珠,言语之间的意思也很是明显了。
吴歧见不得他这样光明正大的套近乎,当下径直开口道:“谁跟你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的,话多。”
周长友惊住了,这吴家大少爷是什么性子,他还能不知道,可如今,吴家大少爷居然还让着自己这小侄女,难不成,吴家大少爷对自己这小侄女有什么意思不成?
周长友心中疑问,可当着吴歧的面,也不好问出个一二来,只好想着晚些时候,等吴歧不在了,他再好好的问问绿珠到底是怎生回事儿。
“大哥,我有话与你说。”吴修远起身,看了吴歧一眼,径直往外面走。
吴歧目光微顿,转而看向周长友:“大舅舅?哪天一起喝酒!”
这话倒是将周长友给吓住了,大舅舅?这吴家大少爷是在叫他吗?应该也不至于吧,吴家大少爷即便再是喜欢他这小侄女儿,却也不至于这么上赶着认清吧。
再是回头,吴歧已经随着吴修远往外头走去了。
周长友见状,连忙问道:“绿珠,你跟大舅舅说说,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和大少爷,你们?”
看着周长友那暧昧至极的目光,梁绿珠就知道周长友一定是想歪了,顿时毫不气的打断了他的话:“大舅舅,你到底是想到哪里去了,根本就没有那回事儿!”
没有那回事儿?不对啊,大少爷那眼神倒不像是在开玩笑啊。
难不成是自己这小侄女儿害羞了?毕竟,像是小侄女儿这个年纪,害羞那也是正常的事儿,可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梁绿珠之后,倒也不像。
周长友不由道:“当真!”
梁绿珠点头,十分肯定的回答他:“自然是当真的。”
周长友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看的出来,自家小侄女儿没有开玩笑,索性,他忙让人将红薯拿进去,又说了几句话,这就要回去。
梁绿珠要拿红薯钱给他,他说什么也不要,只说若是让周老太知道,她那外孙女竟这般出息,当起了女掌柜,往后一定会乐坏的。
还说回去再帮她找找红薯,他这小侄女既是做起了女掌柜,自己这当大舅舅的,自然而然,也是要帮帮忙的。
梁绿珠塞钱无果,待送走了周长友,又打定了注意,改日一定买上东西,好好的去看望看望周老太。
这边吴修远带着吴歧走到街头小巷,终是停了下来。
吴歧知道吴修远定是有话要跟他说,正好,他也是有话要跟他说的。
“你可知道,我与爹一路艰辛,这才是回来,你又将他气的够呛。”吴修远扭头,抬眸正视着吴歧,虽然这些年来,吴歧玩味人生,可他知道,吴歧本性并不如此。
“这就是你想说的?”吴歧有些意外,原本以为他是要问冲喜之事。
吴修远手心微微握紧,也不说话。
“我笃定,背后一定有人在恶意散播谣言,说是我传出去的也好,张荷花传出去的也罢,总之,背后的人有着自己的目的。”
吴歧并不说明白,可是,他知道吴修远心中一片敞亮。
果然,吴修远听了这话之后,抬头看了看他,面上有着惊讶,半响,终究是道:“军需一事儿已经惊动了朝廷,他们还不消停消停?”
“若只是他们闹还好。”吴歧悠悠的说了一句,想起包子娘,心中终究还是没有定数的。
他如今做的,也不过是尽人事,知天命,若是疫病当真传开了,只怕整个安县都会生在水生火热当中。
“你的意思是?”吴修远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一直以来都觉得那些不过是谣言罢了,还真是没有想到那些话可能不是谣言,儿时真实!
吴歧没有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承认了所有的事实。
“冬日渐冷,今年的冬天比以往都不好过,莲花村又糟了雪灾,逃难而来的人不少,我跟赵玉瑾刚刚稳住了难民,真是没有想到,结果又来了疫病。”
千百年来,疫病可是困扰人心的大事儿,即便是大夫再妙手回春,可面对着疫病,却也是毫无办法的。
“既是如此,你为何。”为何不跟爹说明情况?话没问出来,吴修远还是打住了,这时候再是说明,也没有用了,只有静观其变。
“你走的时候,梁绿珠将我当成了你,误打误撞的上门来冲了喜。”吴歧不再谈疫病的事儿,而是望着吴修远的眉眼,静静地说了一句。
他在试探吴修远,试探他对这件事儿的态度,虽然,他并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嫁给别人,但同时,他更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看错人。
如果,吴修远跟别的男人一样,不讲缘由,认定梁绿珠是嫁过人的,从此,更不愿意接纳梁绿珠,他立马会暴揍吴修远一顿的!
“我知道。”谁知道,闷了半响,吴修远终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就没了?”吴歧皱眉,索性直接挑开了自己的心思:“我是喜欢她的。”
吴修远面露诧异,接着,很快又恢复如常了。
他早就察觉到吴歧有些异常了,只是,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吴歧对梁绿珠的态度不善,只怕吴歧如今还想对付梁绿珠。
如今一听吴歧这话,他倒是放心了。
“那就请不要伤害她。”沉声开口,他拍了拍袍角上沾染上的杂物,转身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你什么意思!”吴歧追了上去,面带不甘,心中正当想着他是不是跟别的男人一样,嫌弃了梁绿珠。
不曾想,吴修远却是淡淡的开了口:“她若是不愿嫁你,好好想想,如何跟爹解释冲喜一事吧,你若是想凭此要挟她,将她和你锁在一起,我也不会允许。”
吴歧轻哼一声,终是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