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后脚跟进去,连忙指着一旁低垂着头颅的钱叔,解释道:“这铁匠倒是当真冥顽不灵,我本想着他们是一个案件的,关在一起好管理,谁知道,他直接拔剑要杀人,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赵玉瑾看着大牢中的场景,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钱木匠找他自首的时候,那面容倒是陈恳,不像是有假。
他一心悔过,怎可能还随身携带着刀子?这其中有古怪。
下意识的,他扭头看了一旁的小厮一眼,梁绿珠见赵玉瑾不说话,钱叔也不说话,完全任由着赵玉瑾处置的模样,梁绿珠急了,急忙奔上去,拽住钱叔道:“钱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说啊,我不相信你杀人。”
如果现在不辩驳,被人盖棺定论,往后,即便是叫破了喉咙,也没人会知晓的。
钱叔听见了梁绿珠的声音,终于抬头看向了梁绿珠,他笑了,也不答话,反而问道:“包袱收到了?”
梁绿珠眉头一皱,摇头道:“我不送,要送你自己送去。”
言语之间,又将包袱塞到了钱叔的怀里。
钱叔也不着急,脸上的笑意却越发灿烂了,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认识了不少人,自然也不会看错人!
梁绿珠勤劳朴实,也不是贪财之人,最重要的是,她心地善良,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一定!
“钱叔,你别愣着了,这人不是你杀的,对不对。”梁绿珠皱眉,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尖锐的喊声,似是有人往她这边扑来,梁绿珠来不及转身,钱叔已经将她推开了,等梁绿珠反应过来,那原本躺在地上的小厮,早已将将刀子插在了钱叔的腹上。
王大一行人反应过来,连忙去抓小厮,赵玉瑾让人去唤大夫,钱叔摆手,目光落在了梁绿珠身上。
这样的冲击对于梁绿珠而言,简直有些无法接受。
前一刻,钱叔还好好的活在她的面前,后一秒,钱叔就遭了难。
而且,这一刀,还是他替她挨的。
梁绿珠巴巴的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绿珠啊,这东西,只有你替我送回赵县了,我,我回不去了。”他笑了笑,将包袱往她面前推动,却有些使不上力气。
梁绿珠瞪着眉眼,凑到了钱叔面前,摇头道:“不会的,赵大人已经派人去找大夫了,大夫一来,你肯定有救了,咱们再等等,等等就好。”
钱叔苦笑:“孩子,我可杀了罗秋明啊,他害我娘子一尸两命,我也正好报了仇,此生无憾了。”
从他将包袱拿给梁绿珠的那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自己生前一心复仇,也并未结交什么朋友,仔细想来,倒是念起了萍水相逢的梁绿珠。
说来也是嘲讽,他只觉得这丫头和别人不同,而且,也是最值的托付的人。
“钱叔,你。”梁绿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才是开了口,所有的话全部堵到了喉咙眼上,她竟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她忽然觉得有些苦涩,替钱叔觉得苦涩。
当初,赵玉瑾提起人是钱叔杀的,她根本就没信,如今,听着钱叔亲口说出来,她方才有些相信。
“还,还有一个事儿······”钱叔艰难的挤了几个字出来,一口气没有顺上去,一双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终于完全闭上了。
梁绿珠呆愣的看着钱叔,完全傻眼了,等回神过来,她连忙又凑到了钱面前,连声喊道:“钱叔,你醒醒。”
以前,她就只觉得她娘傻,嫁了那样一个男人,还总是甘之如饴,此时此刻,她却觉得再没有比钱叔更傻的人了。
不多时,大夫来了,在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道之后,满脸遗憾的摇了摇头,终是背着药箱走了。
赵玉瑾伸手过来扶着梁绿珠的肩头,低声安慰道:“或许,这对于他而言,却是第一种解脱。”
仇恨了那么多年,终于大仇得报,倒也是求仁得仁了。
梁绿珠抬头看向了那杀人的小厮,赵玉瑾似乎也才想起了这事儿一般,忙扭头向着那小厮看了去。
小厮一惊,连忙解释:“赵大人,你,你听我说,都是罗秋明害了我家掌柜,我现在这么做,根本就是在报仇。”
“报仇?他就算真的杀了你家主子,到了最后,终究还是会受到应有的报应,你这抱的是哪门子的仇!”梁绿珠冷声回了一句,此时再看这小厮,她倒觉得这小厮越发的居心叵测了。
就算是罗秋明的亲儿子,恐怕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气儿吧!
“罗秋明的死,难不成是另有隐情,说吧,是谁派你来的。”赵玉瑾开了口,大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小厮看了去。
小厮的面上闪过一丝心虚,连忙解释:“大人,你,你莫不是开了天大的玩笑,刚刚他还想杀了我。”
“杀了你,刀子是谁带进来的?来人,押下去严刑拷打!”赵玉瑾冷声呵斥了一句,那小厮很快就别人押着走了。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目光又落到了钱叔的身上,其实罗秋明是怎么死的,到底背后还有什么隐情,梁绿珠真没那么关心了。
再次看向早已没了气息的钱叔,梁绿珠悄声道:“大人,我可否求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儿?但说无妨。”赵玉瑾径直的开了口,从来就不想拒绝她,不论是任何情况之下。
“若是一定要将钱叔的罪行公之于众,可否将前因后果一并的说与世人听,人都走了,继续遭人诟病,越发让人觉得心酸。”
赵玉瑾看着梁绿珠,这个瘦弱和娇小的女人,原本,他以为她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存在,真没想到,她竟也有如此脆弱动容的时候。
她的内心,原本就比他想象中要敏感的多吧!
带着一丝疼惜,赵玉瑾点头:“我这就让人将他送回家中,请道人念经,三日后,下土为藏。”
梁绿珠诧异的看向赵玉瑾,虽然,她对这个时代的理法并不熟悉,但是她心中清楚,一个杀人犯,永远也不会有如此的待遇。
被她诧异的目光盯着久了,赵玉瑾浅浅一笑:“你先回去,钱叔的事儿,交给我。”
梁绿珠回头看着捕快门端着木板来抬钱叔,终是点了点头,她想,钱叔该是很累吧,此时,终于清静了,自己不应该来打扰她才是。
等捕快将钱叔抬了出去,梁绿珠跟着走了几步,这又忽然想起了钱叔的交代,重又返回去,将包袱收上,这就往外头走。
她想,钱叔走的时候没说的话,一定又是托她将包袱送到赵县的事情吧,今日若不是钱叔推开了她,说不定,她已经被那人刺中了,钱叔倒成了她的恶人。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她打定主意,先将这包袱带回去,等钱叔入土为安后,她就连忙往赵县跑。
有些情谊,是要还的。
浑噩中,随着赵玉瑾出了牢房,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了妇人的尖叫声。
“救命啊,救命啊。”
接着,郭氏跌跌撞撞的朝着这边跑了过来,赵玉瑾赶忙去扶着郭氏,面色变的十分难看起来。
不等赵玉瑾开口询问,郭氏已经猛的拍着她的手臂,指向了别处,面上带着着急之色:“有贼人,院子里有人要杀我。”
梁绿珠眉头皱的越发高了,这时,再管不得其他,径直往前面走。
郭氏见状,连忙拽着他,担忧道:“这是要去哪里,不要去,娘担心你。”
赵玉瑾冲她缓缓地摇了摇头,示意让她放心,径直迈着大步子往屋子的前面走。
郭氏着急,赶忙又去拉他。
梁绿珠陷入了沉思当中,如果,一切的一切,都只是钱叔一人所为,那么,为何还有人敢对衙门里的人下手。
不知道为何,她又想到了当初对着赵玉瑾砸花盆的人。
跟着他们到了后院,早已经没什么人影了,倒是木柱上正挂着一张用大红色笔记写的字。
“啊!”郭氏尖叫出声,显然是吓着了。
赵玉瑾伸手拍着郭氏的背脊,轻声哄道:“没事儿了,娘,还有我在呢。”
梁绿珠和赵玉瑾飞快的对视了一眼,梁绿珠径直走到了木柱边,伸手,将那血字取了下来,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如下几个字:胆敢再查下去,灭你满门!
梁绿珠想起种种,面色一凝,将纸交给赵玉瑾,赵玉瑾看了之后,也是满脸的凝重。
郭氏不认识字,眼看着赵玉瑾的面色变了变,不由紧张道:“怎么了,可是生了什么事儿?”
赵玉瑾摇头,十分自然的将东西捏成了一个纸疙瘩:“没事儿,兴许是谁恶作剧吧。”
可赵玉瑾毕竟是郭氏生的,如今郭氏见他面容冷凝,明显就像是在说谎,不由急道:“阿瑾,你可莫要骗为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