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是起太早了吧,我一个堂堂男子汉,我给你绣花,说出去岂不笑人。”梁大海不以为然的摇头一笑,根本就没有将梁绿珠的话语放在眼中。
“我不讲出去,谁知道你在屋子里干什么,当然,你要是不愿意,也成,我直接让人将你送走,由着赌坊砍手也好,砍脚也好。”梁绿珠说的漠然,实则是,这就是她现在的态度。
梁大海原本还是不以为意的态度,听到她这番言语,整个人怕的不行,不由皱紧了眉头,呵斥道:“由不得你不管,负债子偿,你没听说过?我没好下场,你也别想善终。”
梁绿珠耸了耸肩,很不气的笑出了声来:“你是不是要我提醒你一次,你没有儿子,你就指望着我娘这肚子里的是儿子吧,更何况,你挨得到那个时候不,还不一定呢。还有,就凭我的关系,你觉得洪山会找我麻烦?”
梁大海原本气势汹汹的,听了她的话语之后,顿时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绿珠,你就帮帮爹吧,你看既然你也有关系,就让那吴修远帮我们把钱还了成不成,你爹好歹还是个男人,万万做不出那女人家的活儿来。”
梁绿珠摇头,冷冷一笑:“你还真是做的出来,为了活命,你会做的。”
“绿珠。”梁大海的叫声中,充斥着万千中情愫,有不甘,有愤怒,有着急,有害怕。
梁绿珠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终是不准备和她多说了,这就道:“还要糖?糖没有,砒霜倒是能给你整一点出来,毕竟,砒霜也曾经是糖,要不,你就凑合凑合?”
梁大海空洞的看着梁绿珠,一想善于狡辩和耍滑的癞子,此时此刻,竟也没了言语。
梁绿珠本是端着药碗准备出去的,她原本就没想拿给梁大海吃,可想着周氏挺着个大肚子到山里采药也是不方便,再来,还花了那么些个时间熬药,若是就这么拿出去给她倒了,那得多可惜,想想还是作罢。
重又走到了梁大海的脚边,将药碗放在了他的脚边,冷脸离去。
刚一出门,周氏就凑了上来:“绿珠,你爹肯吃了?”
梁绿珠对于周氏这性子感到万般的苦恼,也没有答话,只是道:“我让他帮你打穗子,娘,你一会儿帮他准备点穗子条。”
周氏愣住了,满脸的惊恐,倒是一旁的梁双喜,一边揭着锅盖,一边笑道:“怎么可能?他平日里看着我娘做那些活儿都要发火的,他怎么可能帮咱娘做那个,不可能的,万万不可能的。”
梁绿珠摇着头,瞟了梁双喜一眼,警告道:“一会儿不准他送吃的,他要想活命就自给自足,我可帮不到他,洪山那边还有一屁股的债等着他还呢,你们要是再跟往日一样,只会害了他!”
梁双喜刚拿了筷子准备夹红薯,一听了梁绿珠这话,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了周氏。
梁绿珠说这话就是说给周氏听的,他们可以做到对梁大海冷酷,可周氏却是做不到的,这也是梁绿珠最担心的地方。
二话不说,梁绿珠将所有的粮食红薯全部搬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上了锁,这才走回桌边吃东西。
周氏一直都看着梁绿珠,只是没有说话,梁双喜见得这情况,也是忍不住小声劝慰:“二姐,这样会饿死人的,要不,咱们换种法子。”
“等他还不上钱,被人砍手砍脚的时候,就不会死人了?你要偷偷给他做吃的,我就没你这个妹妹。”从头到尾,梁绿珠没有看周氏一下,可言语中的愤怒却是溢于言表。
梁双喜耷拉着头,被她二姐训斥上了一顿之后,她只觉得碗里的红薯也不怎生香了,撇着嘴:“可,就算再打穗子,也赚不到那么多钱来还账吧。”
“我就要他一个态度。”梁绿珠瞪了梁双喜一眼。
梁双喜了然,面上堆了笑,这又赶紧催促周氏道:“娘,你看二姐也是一片好心,你就不要多想了,赶紧吃东西。”
梁绿珠意识到周氏的情绪很低落,终还是不忍心,拿了碗,她替周氏倒了一碗水,终是道:“好了娘,你听我的没错。”
周氏应了一声,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一顿饭,吃的众人有些压抑,原本这红薯是刚刚挖出地的,又甜又香的,可众人吃着,都少了一种味儿。
眼见着梁双喜煮的红薯全部吃完了,梁绿珠总算是放了心,冲梁双喜叮嘱了几句,她总算是背上背篓上了山。
如今外头的茭白都已经收完了,田间的妇女们又在忙着腾田,准备种下一轮的庄稼。
路上的人自是多了不少,那些曾经看见她,还明目张胆说她坏话的人,此时见了她,都是撇开头去,沉默离去,再没听到闲言碎语。
梁绿珠撇着嘴,心中暗想难不成是因为张里长的缘故,这些人害怕得罪自己?
不过,管不得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有一点好处那是当真不假的:她的耳朵根子总算是能清净清净了。
沿着老路上了山,远远一瞟,还能瞧见田野当中的忙活的人,整个清水村笼罩在一片祥和安谧当中。
“怎么是你,好生生的庄稼地不种,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人家杨屠户好生生的在家里睡一觉,都被打的鼻青脸肿,这时代可不安生,你胆子倒是不小。”张春秋尖锐的声音冷不丁的传来了。
梁绿珠顺着声音看了去,只见得张春秋正在山坡上,自己刚刚在看山下的人家,却是没有发现张春秋的存在。
只不过见张春秋一本正经的说起这个话题,梁绿珠无端想笑,如果他知道杨铁牙的伤是自己打的,他还敢不敢用教训的口吻跟自己说话?
张春秋见梁绿珠不搭理自己,恍然道:“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也是想去酒窖里找活儿做的,我可告诉你,那可不是女人待的地方,再说了,你一个女人家的,往男人堆里凑什么凑。”
梁绿珠自是知道他话多,还喜欢出风头,他这番言语根本不过是想找到优越感罢了。
目光淡淡的往他身上一扫,只见今日的张春秋打扮的十分妥帖,一身白暂暂的长衣长裤,还配着一双白白的长靴。
看的出来,那长衣长裤并未穿过几次,那浅浅的褶子印证着它的主人曾将它小心翼翼的折放过。
“你穿这身去酒窖?别忙活一阵,衣服上全沾上脏东西了。”梁绿珠掩唇轻笑,人说上哪坐山,唱哪首歌,就张春秋这样子,还真是跟酒窖那种地方格格不入啊。
张春秋面上有些不喜,继而昂首挺胸,好不得意道:“你懂什么,我是去管人的,那些搅酒糟之类的脏活粗活儿可不是我干的,我啊,比监工还清闲。”
在梁绿珠看来,张春秋这模样,俨然就跟个斗胜的公鸡一般,想来,他是巴不得自己再追问下去,将他捧高一点。
可是梁绿珠偏偏不愿意。
淡淡的瞟了张春秋一眼,她这就往别的方向走。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张春秋指着她,准备下山来追她理论。
梁绿珠原本不打算搭理他的,可是试着想想,他要是一直这么追赶着,自己的耳朵边上哪儿还清净得了,那岂不是受罪吗!
不愿意他缠着自己,梁绿珠终是凉凉的开了口:“你去酒窖可不是我这个方向,吴家管事儿的可不是好相处的,你得赶紧去,别一会儿误了时间。”
梁绿珠的话倒是提醒了张春秋,张春秋赶忙收回了脚步,嘴上确实不饶人道:“这你就是不懂了吧,也不看看是谁把我介绍进去的,我里面有人,你懂不懂。”
梁绿珠嘴角微勾,也没搭理他,缓缓离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警告你,在我发达之前,可别惹恼我,不然有你好看的。”张春秋气急败坏的冲着梁绿珠的背影吼了一句,心下想不开,想要追上去好好跟她说说,可一想到自己快赶不上了,只能作罢。
张春秋没有追上来,这是让梁绿珠最为欣慰的事情,听见耳旁没有什么动静了,梁绿珠忍不住的清了清耳朵,十分轻松。
沿着路子一直往林子里钻,这边这条路她常常来,林子里主要密布着一些水黄连,银翘白芷之类的草药。
果然,走不多时就看见了一小片白芷丛,梁绿珠赶紧拿出了镰刀,将杂草除开,专心致志的挖着白芷。
她每次卖的草药都是新鲜的草药,价格却要别干草药要便宜的多,她忍不住去想,往后有时间,倒也可以挖些草药回去先晒干,之后再拿干草药去卖, 既能卖更多的钱,背上集市倒也没有那么费力了。
隐隐的,一阵孩童的哭声传来,又听得有男人哄孩子的声音传来:“好了,爹带你出去,有爹在呢。”
声音渐行渐近,只见前方,有男人正抱着孩子,一路往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