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二丫点点头,等人都走了,才对崽崽儿说:“尘少爷,婢子去换身衣裳,很快就过来服饰您。”
崽崽儿没反应,小丫头也不意外,一边在裙子上蹭着手上黏糊糊的血,一边离开了这里。
江雯雯目送小丫头离开,这丫头小小年纪,遇事却果敢冷静,还知道先把她鸟喙上的作案证据给抹去,再去销毁物证。
可惜小孩子考虑的还是不够周到,柳明泽手背上的伤口,找个大夫来就能看出是被何物所伤。
果然,天还没黑,柳恩利就气势汹汹地带着两个家丁冲进来,但是看到崽崽儿坐在床上抱着大灰鸟的样子,有生生顿住了手脚。
身后的俩家丁迟疑地上前请示:“老爷,还抓吗?”
柳恩利皱眉,看向趴在崽崽儿怀里的大灰鸟也一时没了注意。
这鸟居然伤人,攻击力还高,是万万不能陪着儿子的,尤其它还伤了柳明泽。
可儿子现在对这鸟十分看重,若是贸然拿走,会不会刺激到儿子?
柳恩利面色凝重,对家丁摆摆手,示意他们过去把大灰鸟抓过来。
家丁领命,小心翼翼地靠近床边,大公子手背上的伤口他们都见过,对待大灰鸟更是小心翼翼和谨慎,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也被叨出一条大口子。
然而他们才靠近床头,伸手想要拿鸟,安安静静的崽崽儿突然举着小拳头往家丁脸上削,一边还将江雯雯藏在身后保护起来,嘴巴里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的喊:“不给……不,不给……”
“停,住手。”柳恩利慌张喊道。
家丁就等这一刻,立刻收手跑到柳老爷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起来。
柳恩利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颤抖着手摸向背对自己的崽崽儿:“尘儿,你刚才说什么?你刚才是不是又说话了?”
崽崽儿压根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自闭症患儿交流水平基本为零,他们不明白什么是交流,什么是表达,更不明白言语里所表达的含义与感情,所以柳恩利说什么,他听不懂,也没听进心里去。但是他明白,这些人要抓走大灰鸟,他不想大灰鸟被抓走,他克制不住地生气着、恐惧着,所以努力的去表达自己的愤怒,表达自己的思想。
“不给。”
崽崽儿努力的重复,一遍一遍的重复,深刻的表达自己的不愿与拒绝。
握紧拳头的小手与微微颤抖的身子,都是他对外界事物做出的反应,与对抗。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外界的环境做出如此激烈的回馈,这样难得的反应瞬间击溃了柳恩利老父亲的意志,他握住崽崽儿的肩膀,不管他在掌心下微弱的反抗,呜咽地哭了出来,本来还是低低哑哑的,很快就演变成嚎啕大哭。
俩家丁面面相视,也偷偷地红了眼眶。
这些年老爷为了小少爷吃了多少苦,他们都看在眼里,老爷当爹又当娘,担忧小少爷担忧到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明明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却苍老的有如三十多岁,身子也熬的大不如以前了。
人生过花甲者十里不留一,进花甲之年实乃长寿之象,可老爷这样的身子,别说花甲,能不能熬过十个春秋都是问题。
老爷这么多年熬的都是心血,最容易拖垮身子了,这也是为什么老爷会在两年前就将大公子接进府抚养教导的原因。
“儿,莫怕。为父不抓它,不抓它了,你不要怕。”柳恩利摸着崽崽儿的头,柔声哄着,见崽崽儿平静下来,才换云二丫过来伺候少爷,自己带着家丁匆匆离去。
柳明泽那边还等着他,他得过去看看那孩子伤的怎么样了。
云二丫恭送柳老爷离开后,跑到床边,伸着小脑袋想要看看被少爷护在身下的大灰鸟,可是努力半天也没看到一根羽毛,她踮着脚,一边伸脖子往里看,一边问崽崽儿:“少爷,婢子能看看大鸟吗?”
崽崽儿毫无反应,显然不同意。
云二丫失望地缩回脑袋,对床上的崽崽儿福了福身,默默走到旁边开始收拾屋子,地上的血迹有些没擦干净,搬运大公子时,家仆撞歪了家居,还有大灰鸟的食盆也要添水添食儿,有好多事情要她忙呢,今天过的可真刺激,云二丫勾着嘴角,一边哼哼着不知哪儿的民间小调,一边勤快地收拾起来。
江雯雯也松了口气,她刚才真以为柳恩利要把自己给抓走呢。
这次她冲动了,没想到鹦鹉的鸟喙这么离开,更没想到崽崽儿居然会过来拉开她,但她并不后悔,崽崽儿没有吃下那颗药,才是最重要的。
日后她行事要更加谨慎,虽然有崽崽儿这条大粗腿护着,但柳府未来的家主可不是崽崽儿,柳恩利在的时候,她和崽崽儿高枕无忧,但若是他不在了,她和崽崽儿就是任人鱼肉。
系统也没有告诉她柳恩利是什么时候过世的,算年纪他今年也才二十多岁,古人成婚早,崽崽儿又是他与妻子成婚不久后的第一个孩子,崽崽现在五岁,往回推算,柳恩利最早也是十七岁左右有的崽儿,他现在也才二十三四而已。
但是回想柳恩利的容貌,真不像是正值青春年少的儿郎,反而像久经风霜的大叔。
他担负整个家族产业的生计,又要操心崽崽儿的病情,身体和精神上的压力过早消耗了他的生命,长此以往恐怕柳老爷真的坚持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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