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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盯上我家了 第19节
    表哥满脸欣慰地对盛淮说:“多亏盛六公子不徇私情。”
    盛淮略有些僵硬地颔首致意。
    我等他们客气完,迅速把话题拉回案件上:“他们有了十两黄金,便足以在城郊置办田产自给自足,不必出关了。”
    “城郊田地皆为皇属不可私下买卖,但没想到户部有官员以职务之便违律——还好户部尚书最近刚查清这个案子。”表哥立刻跟上了我的思路:“只要去户部要一份买卖田地者的名单,把这些人都筛查一遍,就绝对能找出李兴平和他的团伙。”
    我答:“正是。”
    “不过……”表哥在案情即将水落石出前话锋一转,让我不由得担心其中还有什么困难,没想到他接下来说的是:“之前刑部和户部不是互相推诿闹得挺凶嘛,现在去肯定免不了被冷嘲热讽,那件官司是你帮他们断的,不如你去吧?他们肯定对你笑脸相迎。”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心下一松道:“行,等会儿我替表哥去跑一趟——李兴平案件的卷宗能不能再借给我看一下?我想再仔细些,免得出什么纰漏。”
    表哥不疑有他,给我拿来卷宗:“你看完就放桌上,我忙完了再来归档。”
    盛淮见表哥要走,赶忙开口叫住他:“卓大人,李兴平和他的团伙罪名会有多严重?”
    表哥摇着头啧啧感叹道:“大概没几个能活,身负命案、泄露军机,哪个都是死罪。”
    盛淮被表哥所言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等表哥离开后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对在场唯一能给他解惑的我道:“泄露军机是怎么回事?”
    我把卷宗翻到相关的那一页,指着刑部调查出的结果对盛淮道:“这位江洋大盗厉害,不止偷窃财物,还偷偷临摹了东平王麾下漠北驻军的兵防布阵图,泄露军机,罪同叛国。”
    盛淮艰难地问:“阿莲参与了吗?”
    我谨慎道:“应该没参与行窃,但参与了藏匿。”
    “藏匿?”盛淮眼中突然多了一丝希望:“他们没把图送出去?”
    “漠北驻军的防卫哪是吃素的?李兴平见无法将图纸送出,便把图纸藏匿于某处,想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取,谁料逃跑的时候被东平王府二公子——也就是檀校尉——划了一刀,伤得还挺重。”我又往前翻了几页,解释道:“他的伤恶化以后,不得已到医馆求医,而漠北驻军早已在各大医馆安排了人手,这才把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李兴平逮住。”
    盛淮着急地问:“那檀校尉刚才过来——”
    我猜测道:“多半是找到了那份临摹的图纸,来销案的。”
    “既然已经销案,”盛淮问:“阿莲的罪名会不会轻些?”
    我心下忽得有些不忍,但还是觉得瞒着也不是个事,把卷宗翻到阿莲的那一部分,递给盛淮让他自己看:“阿莲对刑部的说辞跟对你说的一样,说她师父已亡故,所以无人计较她以剑舞进乐坊——但刑部遍查所有会剑舞之人,根本找不到一个符合她的描述,后来调转了侦查方向,才发现端倪。”
    阿莲是这个团伙里比较显眼且特殊的存在,所以刑部查案主要从她这里下手会更加容易,查的力度也是最大,几乎快把她家底都翻出来。
    已亡故的剑舞师父中没有人符合阿莲描述,刑部查问无果,便从活着的剑舞师父中找寻家里剑器被盗的。
    沅国对刀兵一类管制甚严,跳剑舞所用剑器皆未开刃,这些东西十分特别,都被官府记录在案,附带相应的凭证,不可能随便让人带着闲晃,所以失窃以后必须上报。
    刑部从阿莲所用剑器的形制找到来源,证实阿莲在学艺这件事上撒了谎。
    她未曾做过任何一位剑舞师父的徒弟,她只是那位师父家中的普通丫鬟,因平日里看多了师父的教习过程,才偷偷学会剑舞。
    但她没有跳舞所用的剑器,一切就还是无用,她为了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师父宴请宾客那天,故意放了一把火吸引众人注意,再趁着其他人救火之际,把剑和附带的凭证全部偷走。
    大火熄灭以后,师父核查家中人员情况,见阿莲不在,才猜测偷窃者是她,但她已经了无踪迹。
    刑部顺着这条线索一路追查,发现了阿莲更多的谎言。
    第25章 立信
    阿莲生父已故是真的,生母带着她和弟弟改嫁也是真的,但她继父没有对她不好,更没把她卖进青楼的打算。
    生母改嫁后,是她自己嫌继父家中清贫,生母没有带着她嫁到更富有的人家,因此和生母大吵一架,卷了家里仅剩的钱离家出走,途中把钱都花光,实在走投无路,才自愿进青楼当的丫鬟。
    可她在青楼手脚不干净,经常偷拿客人的钱财,老鸨便把她从青楼赶了出去。
    从青楼出去后,她又饿又累,便故意让自己晕倒在一家好心的剑舞师父门前,被收做丫鬟。
    然后就是学剑舞偷剑器,到旭京城组织劫狱,最终和盛淮碰上。
    至于阿莲如何与李兴平相识,则因为没有线索,暂时无法深挖。
    许是因为我之前叫盛淮做好准备的话起了作用,他现在看完卷宗,情绪倒还算稳定,轻轻合上纸张,没有歇斯底里,也没大喊大叫,全然一副淡漠的样子。
    我担心他是被打击得太大一时有些恍惚,于是决定开口安慰他几句:
    “阿莲很狡猾,她靠利用人的同情心来进行欺骗,比一般的骗术更容易上当,如果我之前不看卷宗对她不了解,只听她给我讲的故事,我肯定也会给她钱。”
    只不过家里给的零用撑不起我拿出十两黄金,可能最多就给几钱银子,被骗的数目少些罢了。
    盛淮应是领会了我的用意,抬头对我笑了笑。
    我心下稍感宽慰,边起身边道:“我差不多该去帮表哥的忙,往户部走一趟。”
    盛淮跟着起身道:“我也该告辞,抱歉,今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我摆摆手道:“没添麻烦,不必这么客气。”
    我们一同往门外走时,跟其他人吩咐完事情的表哥叫了我一声,盛淮见状也不多言,先走一步。
    我走回去来到表哥近前,表哥抬了抬下巴示意盛淮远去的背影,问我:“给那个团伙十两黄金的人是他?”
    “呃……”我没想到表哥刚才竟是装糊涂,不免有些语塞,看来父亲的本事,表哥也深得其真传。
    “我就知道,”表哥不等我说话便笃定道:“刚才他那个一脸尴尬的表情明显就是他自己。”
    原来表哥刚才只是试探,我差点相信他任职刑部居然还瞎推断结果,若果真如此的话,刑部的断案水平可真是堪忧。
    我奉承了一句:“表哥机智。”
    “说归说,”表哥嘚瑟过后,摆正了脸色道:“这种纨绔子弟你可不许喜欢,照他这种败法,多殷实的家底都撑不住,你千万别眼皮子浅——”
    “知道了知道了。”我懒得听表哥啰嗦,敷衍他两句,赶紧从刑部跑了出去。
    夏季的暴雨仍在持续,父亲被外派到别郡巡查防洪渠道和堤坝的维护,母亲同行,我和姐姐被暂时寄养在卓府。
    因为一大家子吃饭,有时大姨便亲自下厨,我们在一旁打个下手。
    大姨担心母亲,每天望着如注的雨水哀叹:“这都多久了也不传个消息回来。”
    大姨夫相对气定神闲一些:“下这么大雨,信上的字保不准会被雨水冲开,到时候收到信不知道写的什么你岂不更着急?别瞎操心了。”
    大姨斜睨大姨夫一眼:“你不着急,又不是你妹妹——当年她要嫁给单祺的时候我就担心,你可倒好,跑我爹面前力保此人大智若愚,日后必然前途无量——现在呢?无量在哪?”
    “唉呀——”大姨夫窘迫地望了一眼我和姐姐,提醒大姨注意场合:“孩子们都在你说什么呢?”
    大姨越过大姨夫的肩头对我们道:“小薇小翎,我不是针对你们的爹,我就是在和你们大姨夫吵架。”
    我和姐姐对此早已司空见惯,边择菜边不在意地笑:“大姨慢慢吵,别动了肝火。”
    大姨夫试图为自己挽回一点颜面:“妹夫的确大智若愚,你看他把这几个孩子教得多好——”
    “我承认他学识好,”大姨怒气冲冲地剁着砧板上的肉,“可他又不愿正经教书,就凭郑太傅弟子的名头,皇子都能拜他为师,他到底想干什么呀他?”
    大姨夫谨慎地把大姨手里的刀拿过来,接手了她的事,大概是为了免于被大姨扬刀威胁:“妹夫想做的一定是大事,我等尚不能理解。”
    大姨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把手上的一应事务全部丢给大姨夫,跑到别处去坐着生闷气。
    大姨夫看着这一幕,神色有些懵,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姐姐把择好的菜交给表哥去洗,走过去对大姨夫道:“大姨心急,所以脾气躁,这种时候你跟她讲什么道理啊?你只需安慰她,告诉她没事,如果真有什么危险,朝廷哪怕只靠传口信也会把消息传回来,所以现在没消息正说明是好消息,不必担心。”
    “可这……”大姨夫看了一眼大姨,仍觉不妥,“如今下这么大的雨,你爹娘会不会出事,我也不敢打包票,我总不能信誓旦旦地说他们一定不会有事,这明显吹牛。”
    “那你就说,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你会陪她一起挺过去,”姐姐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我和小翎,多两张嘴又不是养不住。”
    大姨夫发出恍然大悟的一声“哦——”,擦了擦手过去安慰大姨了。
    表哥洗完菜控水的时候,大姨夫已经把大姨哄得重新展露笑颜,回到砧板前继续剁肉了。
    表哥把洗好的菜送过去,然后回来和我们一起蹲在廊下看他们和好如初:“小薇,你使了什么仙法?为什么这样就能不生气,问题分明没解决,怎么就不气了?”
    我对此也充满了求知欲:“对啊对啊为什么?我要是大姨夫的话,肯定跟大姨继续在送信的问题上死磕,这种天气就是不适合送信,所以担心没用啊?”
    姐姐摸了摸我的头,语气沉重道:“这大约也是你女生朋友不多的原因吧。”
    我晃着姐姐的衣袖恳求道:“你快教教我,至今为止能跟我和谐相处的同龄女生只有一个夏锦如,我是真不懂。”
    姐姐点着我的鼻头说:“哄女人,重要的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抚慰情绪。”
    我不解道:“光抚慰情绪,问题还是存在,以后不还是要担心吗?”
    表哥在一旁深有同感地点头:“就是。”
    “可问题又不是一下子就都能解决的,你们怎么对待暂时不能解决的问题?”姐姐慢悠悠地问。
    我答:“我会先把它丢一边。”
    表哥认真地道:“我也是。”
    姐姐扶额道:“意料之中的答案……”
    听到这里,我似乎有点理解姐姐的意思:“也就是说,在问题不能解决之前,大姨总会时不时地想起这事,同时因此感到焦虑,她不可能完全把这个问题丢开不想?”
    姐姐看我的眼神浮现出了一丝欣慰:“就是这样。”
    我听了只觉得恐怖:“这也太累了吧?明知道担心没用为什么还要担心?”
    表哥帮腔:“还不如趁这个时候做点别的事,为可能发生的糟糕情况做点准备什么的。”
    我深有同感地点头:“就是。”
    姐姐再次扶额:“我就知道我教不了你们两个直球,你们还是去看卷宗断案吧。”
    表哥认真地回答:“刑部积案都清完了,如今就剩李兴平的案子。”
    我诧异道:“搜查范围缩小了这么多,你们还是没抓到人?”
    “早抓到了,可是民怨沸腾。”表哥抱起手说:“明明是依法斩首一个江洋大盗,结果现在刑部反倒成了众矢之的,哪说理去?”
    我问:“百姓还信李兴平是个劫富济贫的侠盗?”
    表哥略显悲痛地道:“深信不疑。”
    “等等,”姐姐插言,难以置信道:“李兴平的案件由三司会审,他们不信会审的判决,反倒信传言?”
    “是啊,”表哥摊手道:“他们觉得有人掌控了三司,制作出足以让李兴平认罪的假证,最后扭曲了判决。”
    “若真有这样的人,沅国早反了天了。”我嘲讽道,深深敬佩这些人的天马行空。
    “他们可没这个脑子知道三司会审意味着什么,替李兴平请愿的人如今还从外地一茬茬往旭京赶——”表哥的声调倏然变冷,“其中不乏有人想借机惹事浑水摸鱼。”
    “借抨击朝政之举为己谋私?”我感到一阵齿冷,但看表哥心情不错,不禁抱了点期待:“你们刑部想好应对之法了吧?”
    “说起这个……”表哥摩挲着下巴道:“还是盛六公子给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