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东路和京西路离京畿更近,很多事情做起来更加方便,不容易出乱子,河东与河北经过了战乱,大片良田被毁,那里的格局正在重新建立,正是推行新政的好时机。
而且河东与河北之地,自大宋开朝以来,便是战争前线,饱受战乱之苦,百姓的压力非常大,现在皇帝以与民修养生息为理由,推行废掉徭役,乃是人心所向,相信也不会有太多人剧烈反对。
第二日,大宋邸报的又一篇官文惊动了整个东京城,庙堂之上终于确定传来了新政的声音,京东路与京西路因受到金贼战乱波及,百姓疲敝,又因黄河泛滥即将到来,所以朝廷将免除徭役两年,两路军民当同心协力,重建家园。
又因江南近年流寇频发,方腊逆贼造反使得民间疾苦加深,朝廷下令薄徭役,轻赋税,同时派遣一员大将南下扫清流寇,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又以河东与河北两路饱受战乱之苦,免除徭役三年。
最后,以燕云之地为战乱中心,特免除徭役十年。
此新政乃是大宋邸报官文所发,绝对不假。
此文一出,传遍全国,引起各地的议论。
朝堂之上的暗流骤然舒缓了一些,那些祖地在南方的大臣们彻底松了一口气,但北派大臣却心中依然有些不甘心,京西路和京东路要免除徭役两年,偏偏还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现在黄河地带受到战乱,民生凋敝,朝廷颁布这样的政策乃是良政,即便这些读书人心中在如何不爽,却是在圣贤书里找不出半个反对的字眼来。
人们在热议新政的时候,很少有人去关注城东南汴河畔正在兴建的建筑,也很少有人在关注着艺造局很快会在京城开业。
这一日,皇城司卫将一个人从天牢里提了出来,将这个人带入了皇宫。
此时,在赵桓面前的人正是那个跪在皇宫门前,给他做《百家大世疏》的石子明。
“学生叩拜天子!”
石子明对赵桓行大礼,赵桓站起来,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
石子明今年二十七岁,比赵桓还要大三岁,石子明的目光比刀锋还要尖锐,即使在皇帝面前,他那种狂傲的气势也没有太多收敛。
“朕看了你的《百家大世疏》!”
“学生愚见,若有不当之处,学生请天子教诲。”
虽然说的是谦虚的话,但是语气听起来却没有太多谦虚。
赵桓也不在意,对于赵桓这种人来说,只要能达到目的,别人是什么样的人对他并不重要。
显然,石子明能够帮助赵桓达到目的。
若是要在大宋大力发展工事,则必须点燃文艺复兴的火焰,将腐儒们好好烧一烧,同时也可以让他们将部分注意力从新政中转移出来。
这个时候就该石子明登场了。
“你的《百家大世疏》写得很好,大宋能有你这样的人才,乃是大宋之福。”
赵桓自己都快被自己这句经常挂在嘴边忽悠人的话恶心吐了,不过就算再恶心,他还是要说,要办事,就要拉拢人心,这是一个帝王最基础的修养。
石子明虽然对自己写的东西很自信,但却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皇帝高度认可,他显得非常激动,一连跟皇帝再次说了一大堆。
从儒学如何破坏华夏人的思想开始,到从民间寻找百家学说,对百家学说有经世之功的人重赏,最好授予爵位,能入朝为官,同时对曲阜孔府进行全面调查,废掉衍圣公爵位,在大宋大兴法家与墨家。
赵桓一顿停下来,对石子明的观点非常赞同,两人已经不需要再多沟通了,石子明的所想,与赵桓一般无二,赵桓现在只是缺一个人来帮他执行而已。
年轻气盛的石子明就非常适合,他就是要给那些腐儒扔一头狮子过去,看他们如何招架。
翰林院今天一脸懵逼,皇帝居然扔了一个二十七岁的翰林学士到翰林院来了,不仅如此,第一天进来,就跟翰林院的大佬杨时对喷了起来,差点没将杨时气得中风。
这事捅到皇帝那里,皇帝派人来斥责了一下石子明,就没有然后了。
不仅如此,第二天,翰林院得到消息,进奏院以后归属翰林院所管,并且由石子明直辖。
赵桓将大宋的第一舆论窗口给了石子明,接下来怎么搞,就看石子明的了。
唯恐天下不乱的皇帝现在坐在宫中开开心心吃着水果,和朱皇后翻云覆雨,和韩晨晨赏花赏月。
但这外面的世界因为邸报最近一篇《百家大世疏》的文章,而卷起了惊涛巨浪。
那日一位仕子跪在皇宫门前请求皇帝恢复百家言论一事,如同烈火将儒生们汤勺,现在还隐隐作痛,不了痛感稍微有些消除,烈火居然倏然腾起来,在大宋邸报上发布了这样一篇文章。
顿时上到政事堂的奏章如雪花片,政事堂的宰相们刚刚要消化皇帝的新政,却又不得不抽排出人手来应付下面的官员的愤怒。
几乎所有的官员都痛骂这一期的邸报,如此祸国殃民之言论,进奏院竟然敢登上去,这是对圣人的诋毁,是对社稷的诋毁,其心当诛!
宰相们也很无辜啊,现在进奏院又不归东府管,而是在皇帝那里,听说最近皇帝又将进奏院并到了翰林院下面,由一个叫石子明的年轻人在管。
徐处仁连忙带着奏章打算进宫面圣,却被唐恪拉了下来。
“徐相公,你这是要作甚?”
“当然是禀明天子,停止邸报这种祸国殃民之论。”
“徐相公怎如此糊涂!”
徐处仁微微一怔,不明白唐恪所言。
“当今天子既然将进奏院从东府拿了回去,焉有不看邸报之理由,为何会有这种言论,你我心中明了。”
“你是说是天子授意的?
“自然是了。”
“必然是有小人在一边唆使。”
唐恪又道“徐相公,非在下说你,东府现在最大的任务是什么?”
“赚钱。”
“若是没有赚到钱,我们大家都等着流落街头,届时徐相公再如何对邸报不满,又能做什么?”
徐处仁不由得点头,唐恪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现在政事堂被皇帝的任务压得踹不过气来了,他这个太宰哪还有时间去关注学术争论,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