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片哀哀切切的声音,司徒晖像是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这会儿脑袋里想的都是从小到大和李太妃相处的画面,愣在那里,好久没有动静。
按理说太妃的丧仪应该都是后宫的事情,于是杨佩珊爱陪着司徒晖哭过一场之后,吩咐身边的女史通知各宫主位李太妃薨了的消息,一边不忘抽出空来安慰司徒晖,“陛下节哀,娘娘生前最放心不下陛下,陛下更要好生保重身体,才能让娘娘放下心来啊。”
云苓正低头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今天她本来是过来侍疾的,虽然说侍疾不好穿得大红大绿的,但和守孝时要穿的颜色还是不太一样的,比如她今天穿的袄子上就绣有杏黄色的花纹,虽然只是勾了个边儿,但真穿这身给李太妃举哀,那也有点儿不讲究了。杨佩珊和司徒晖也是一样,于是哭过一场之后,先回各自作息的地方,换衣服。
云苓从慈宁宫里出来时,紫禁城的丧钟已经敲响。云苓默默数了一下,大概是为了避讳太上皇和皇太后,李太妃的丧钟一共敲了七下。原本摘花儿的、扫地的宫女太监们听到丧钟,顿时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跪下,即便是哭不出来也得尽快把头低下去,显出哀伤的样子来。
云苓一路往钟粹宫走,一路看到的都是这样的景象,也没了别的心思,只是想到祁钺和祁铎到底年纪还小,吩咐玉燕前面看一看他们:亲祖母死了,祁钺和祁铎今天的课八成是上不成了,大概要和她们一起举哀。
云苓自己还能在帕子上沾些姜汁或者芥末一类的“神器”,但祁钺和祁铎年纪还小,云苓是不敢直接给这两个用这种弄虚作假的东西的,怕他们控制不好,于是只能提前把人叫到钟粹宫里,叮嘱一番。好在大概从没有经历过亲人的死亡,祁钺和祁铎听说以后再也见不到李太妃了,表现得还算哀伤,小孩子们举哀的地方又比较靠后,应该没什么问题。
叮嘱完了儿子们,云苓回屋换了衣服外,还要注意幔帐绣帘等物件儿,光颜色素淡还不行,要仔细检查绣线上是不是捻进去金丝了,若有,一概换下来。这些东西也不用她亲自过问,不过吩咐留在钟粹宫的玉蝉和玉霜一声,让她们从库房里把合适的拿出来摆上,再把不合适现在摆的华丽装饰收起来,云苓就带着儿子出了钟粹宫。
换了一身月白色衣服回到慈宁宫,云苓发现李太妃已经被安放在阴沉木做成的棺材里了,不过时候还没到,棺材盖还没有封上。躺在那里的李太妃面容安详,还带着点笑意,看起来是个没受过苦的老太太的样子。
因为李太妃这病始终没有起色,尚衣局的人早就裁出了皇子公主们要穿的丧服,现在正加班加点地缝呢,大概明天就能得了。至于现在么,云苓看到慈宁宫的门口有宫女正捧着托盘,盘上整齐地摆着白色细麻布裁成的腰带。
毕竟时间紧急,云苓让玉燕和玉蝉给两个儿子系上腰带,自己也拿过腰带来仔细地系好了,就往屋里走去。进屋一看,贵人以上的都来了,单看人员组成,和以往来慈宁宫请安时没什么不同。不过以往来慈宁宫请安的时候众嫔妃是找话题说说笑笑,而现在都低着头,时不时用手帕拭泪,追忆李太妃还活着的时候是个多么和蔼可亲的长辈。
能自己走路的皇子和公主们都被亲妈领来了,老老实实地站在偏厅里;不能走的也被乳母抱在怀里,或许是因为周围都是抽泣声音的缘故,也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从宫里的丧钟敲响到现在时间也不短了,如今就连家住宫外的差不多也都接到消息了。之前李太妃缠绵病榻一个多月,现在就是猜也能猜出来薨逝的太妃是哪位。正殿里站满了宫妃和皇子、公主们,慈宁宫的宫门外也设好了香案,没过多一会儿就有人焚香祭酒,云苓仔细看去,还是和如今皇位上的司徒晖血缘关系不算远的忠顺亲王家,从礼服样式来看,来的大概是忠顺亲王妃。
忠顺亲王妃之后,各家王妃也都陆陆续续地进了宫,至于宗室以外的诰命夫人们,则是被杨佩珊安排在了内宫的宫门之外,按照品阶站好,随着丧仪官喊“跪”、“叩”、“举哀”等指令,哭一会儿,停一会儿。
云苓第一次“有幸”体验到古代的国丧,也幸亏云苓日常生活中还算注重锻炼,前段时间不是说要减肥么,跳百索这项活动到现在也没有取消,所以还能支撑得住。司徒晖现在年纪还不算太大,和他同龄的后宫嫔妃如赵贵人和王修仪等也算能撑住,只有前面诰命夫人们的哭灵,第一天就哭得昏过去了两个。
杨佩珊知道这件事之后,还特意在内宫门口收拾出容这些诰命夫人临时休息的榻——大家都是卯时正就进宫,将近未时了才能回。宫里即便安排了榻,也不会有人大喇喇地就在宫里睡了,不过坐着歇一歇还是可以的。
云苓心有戚戚:这些超过了六十的诰命夫人们赶上国孝了才是真的苦逼,四十多岁的还能报个产育,六十多岁报了产育也没人信啊!况且还有守寡的,更没法不来了。
李太妃的棺材盖儿刚盖上,司徒晖就发圣旨,命李太妃的棺椁在慈宁宫里停灵二十一天,有爵之家一年之内不能筵宴音乐——基本就是一年之内不能有儿女结婚的意思了,不然谁家接亲的时候不摆几桌酒,安排些敲锣打鼓的人呀?庶民则是三个月内不得婚嫁——不到特定的阶层,宴会也没那么多,况且下面的人一向会看上面的眼色,有官有爵的人家都悄悄地呢,谁能在这个时候顶风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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