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长子洗三,黛玉是颜慧上契的女儿,虽已出阁,亦是半个主人,因此早早过去帮忙招呼客人,直至日暮时分方回了府里。
早有小丫鬟打了热水来,雪雁等人忙上前帮黛玉卸了腕镯与首饰,伺候
她梳洗,紫鹃将换下来的大衣裳交给小丫头收了,另取了件七成新的藕荷色绣缠枝莲纹的交领绫袄,一件银红对襟褂子,并一条月白色金线镶边的梅花绫裙与黛玉换上。
一时收拾妥当了,黛玉便在窗下的贵妃榻上歪着,紫鹃见状忙道:“如今虽未入冬,到底有些寒意,奶奶若倦了,不如去床上睡罢,在这风口上仔细受凉。”
黛玉摆了摆手,道:“倒是不困,只是今儿忙了一日,身上有些酸疼,歪一会子就好了。”
紫鹃无法,只得去里间拿了条银红夹纱被与她盖上。
黛玉闭目小憩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事来,唤了紫鹃过来,问道:“过几日便是初六了,我前儿叫人给泠妹妹打的首饰可得了?”
原来九月初六正是顾泠十五岁生日,黛玉素喜顾泠为人,聪明颖慧,性情豁达,自她嫁进顾家,顾泠不仅没有为难,反而多有帮衬照看,姑嫂情分极好。
先前黛玉生日,顾泠送了亲手做的一双鞋袜,因此黛玉此次也绣了一个荷包作为生辰贺礼,又思及是顾泠及笄之年,只用针线做贺礼太薄了些,便又亲自画了好几张新鲜花样的图纸,叫人送去银楼打了一套首饰出来。
黛玉陪嫁的铺子中便有一家银楼,里面的老师傅都是积年的老匠人,手艺极好。
紫鹃闻言笑道:“奶奶放心,今儿一早就做好送来了,都在白鹭那里收着呢,只等奶奶过目了。”
黛玉的四个大丫头各司其职,紫鹃负责掌管黛玉贴身穿戴并钗钏妆奁,雪雁管着各色陈设,花语负责打理府中内务,外头的一切事宜却都是由白鹭料理。
其父乃是账房出身,白鹭承袭了父亲的精明能干,账目上的任何错漏都瞒不过她的眼,叫管事们又敬又怕。
说话间白鹭已取了个红锦盒子来,笑道:“都是按着奶奶的吩咐做的,奶奶看看合不合适,不行的话我叫他们再改改。”
说罢打开与黛玉看,乃是一套金镶珠翠首饰。
黛玉拿起一根金镶宝石碧玺花簪:只见花簪为鎏金点翠,上嵌碧玺、珍珠、翡翠。以碧玺做立体芙蓉花,花蕊为细小米珠,花叶为翡翠薄片细雕而成,花蕾为碧玺雕成,花托为点翠。
一只蝴
蝶停落于芙蓉花上,其翅膀为翡翠薄片雕成,并嵌珍珠、碧玺。
整个花簪用料讲究、华贵,明艳不失端雅。
一对金镶珠翠耳坠则为流苏式,金托各嵌翡翠蝴蝶,背面有金针,用于穿耳。下坠珍珠一串,最上一颗为三等珍珠,下有金托,珍珠串下为茄形翡翠坠角,以荷花纹粉碧玺为托,两侧嵌珍珠。
整套首饰一共只簪、镯、戒指、并耳坠四样,分量虽不甚重,却皆打造的十分小巧精致。
黛玉一一看过,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几样首饰放回匣子里,依旧交给了白鹭,道:“好生收着,明儿再送去给泠妹妹。”
白鹭答应着,接过锦盒仔细收好。
次日一早,顾泠去上房请安回来,正欲看会儿书,忽听丫头传话说:“姑娘,二奶奶来了。”
顾泠忙命快请进来,一面起身让座,一面又命小丫鬟上茶果细点。
黛玉坐下吃了口茶,方笑道:“明儿是妹妹的千秋,偏我没什么好东西相贺,便做了两件活计,针线粗糙,妹妹莫嫌弃,能着用罢。”
说罢送上两色针线,一方水蓝色缎绣缠枝莲纹的绣帕,一个湖色缎串珠绣栀子荷包。
那帕子还罢了,这荷包却着实费了不少功夫,不过婴儿拳头大小,银红色素缎面上绣折枝栀子、天竹花,花朵用珍珠米珠串绣而成。珠绣精美细腻,花叶则用苏绣针法绣成,烘托出珠绣花卉的丽质,整体构图疏朗简洁,配色清丽秀雅,十分别致。
顾泠一见之下便十分喜欢,忙笑道:“这样精致的针线都没处找去,哪里会嫌弃,只是劳动嫂子了。”把玩片刻后便直接将荷包挂在了腰间,换下了先前的湖绿色葫芦荷包。
可巧她今日穿了件月白底子樱花纹样宝蓝滚边缎面对襟褙子,桃红色万字曲水织金连烟锦裙,配着银红荷包正相得益彰。
众人见了都笑道:“这荷包正配姑娘今儿的衣裳,清雅又不素净。”
黛玉微微一笑,又指着雪雁手中的另一个匣子笑道:“今年是妹妹及笄之年,这是我叫人打的一套首饰,不是什么好东西,妹妹能着戴罢。”
说话间雪雁已打开匣子与顾泠看,顾泠微微一惊,道:“这也太贵重了,嫂子,我不
能收。”
黛玉摇头道:“前儿妹妹送我的法帖才是无价之宝呢,这会子怎么反而倒计较这个起来了,况且这首饰上的珠子宝石都寻常,不过胜在做工精巧些,不值什么。”
雪雁也笑道:“这是我们奶奶亲自画了图纸,叫银楼老师傅打的,姑娘不收,我们奶奶只怕要伤心了。”
顾泠这才知道黛玉用心,心下更是欢喜感激,拉着黛玉的手笑道:“嫂子一片心意,妹妹却之不恭,就厚颜收下了。”
黛玉这才欢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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