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见状心下疑惑,笑道:“这是做什么?有什么机密大事要告诉我不成?“
李纨正色道:“正是有一件要紧事与你商议。”
凤姐见她如此郑重,也敛了笑意,听她细说。
李纨道:“前儿我同三妹妹清理账本,发现咱们家每年都会拨一笔银子去金陵,数目还一年比一年多,不知是什么缘故?”
凤姐听了叹了口气道:“那笔银子原是给咱们祖茔四时祭祀并族中子弟私塾的使费用的,还有接济族里的一些老弱病残、家境贫寒之人。
咱们贾家两房虽在都中,金陵原籍却还有十几房族人,这些年族里人口越来越多,花费便也越来越大,不独咱们家,东府每年也一样要拨银子过去,数目比咱们只多不少。”
李纨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个缘故,只是常言道升米恩斗米仇,这样下去只会滋生他们的懒惰之心,并非良策,不禁蹙眉道:“族里人口越来越多,这样下去可不是长久之计。”
凤姐闻言苦笑道:“我如何不知,只是这是祖宗手里的旧规矩,自老国公爷在时便是如此,咱们又如何能废除?况且金陵族中好几房的太爷都尚在,比老太太还高了一辈,咱们做晚辈的也开不了这个口,这几年家里出去的多,进来的少,我也是拆东墙补西墙,俭省着才熬了过来。”
李纨低头沉思了半日,忽想起原著中秦可卿的主意来,道:“我看不如这
样,从官中拿一笔银子出来,在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将家塾亦设于此,日后每年的族人供给之费皆从这些进项中出,下剩的出息再置办田舍产业,如此一来进项自然多了,足够他们花费了,也不用咱们再另外支银子;况且退一万步说,这祭祀产业即便有罪也是不入官的,便是有朝一日败落了,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
有了这份产业,将来即便抄家,贾家众人也可保衣食无忧。
凤姐听了这番话顿时怔住了,轻轻抚了抚小腹,恍惚想起那年梦中秦可卿的嘱咐来,当日她不曾放在心上,如今却不得不多为自己腹中的孩子想一想,横竖都是花官中的银子,不用动她的体己,还凭白得了个好名声。
想到此处,凤姐定了主意,道:“你这主意极好,明儿我便叫二爷去办。”
李纨想了想又道:“这毕竟是咱们合族的大事,不能单咱们管,珍大哥是族长,这事还得知会东府一声。”
凤姐何等聪明,立时会意,笑道:“你放心,我理会的。”
不知贾琏是如何办到的,贾珍、贾政连贾赦都同意了这个办法,没过几日便打发了人去江南料理此事。
李纨听得消息,终于放下心来。
展眼便进了十月,天气愈冷,凤姐已近临褥之期,阖家上下皆十分精心,产房早早便收拾妥当,稳婆也请进了府里。
这日众人都在贾母房中说话,只见奶母抱着巧姐儿进来,穿着大红多罗呢小绵袄儿,绿绸子撒花裤,白绫袜,三镶金片儿鞋,粉妆玉琢,眉目如画,着实精致可爱。
巧姐下了地,先给贾母王夫人等请了安,便迈着小短腿扑向李纨,奶声奶气道:“大娘,抱!”
李纨笑着接过小家伙,蹭了蹭她胖嘟嘟的脸蛋儿,笑道:“巧儿想不想大娘?”
巧姐儿立马点了点头,笑嘻嘻道:“想,吃饭都想!”
贾母瞧见二人如此亲香,不禁笑道:“巧丫头倒是亲你。”
李纨笑道:“老祖宗别被这小丫头骗了,这丫头就是个小馋猫,我常带吃的给她,她才记住了,见了吃的就想起我这个大娘了。”
说的大家都笑了,道:“咱们巧姑娘心眼实在,
有吃的就是娘。”
薛姨妈也想逗逗她,便笑问道:“巧姐儿,你妈在家里做什么呢?”
巧姐皱着小眉头想了想,道:“妈在屋里偷偷数银子呢。”
众人闻言都哄然大笑,王夫人正吃茶,一时便呛住了,宝玉忙上前抚背。
探春忍笑道:“巧儿果然是个实诚孩子!”
正说笑间,忽见凤姐院里的小丫头丰儿气喘吁吁跑过来,道:“二奶奶要生了!”
顿时满室皆惊,贾母王夫人等也顾不上说笑了,急急忙忙赶往凤姐院中。
却说这厢凤姐才吃了早饭,正欲去院子里走一走,忽觉腹中一痛,小腹隐隐一股热流流出,顿时心下一慌,捂着小腹跪倒在地。
房内众人见了凤姐这模样一时都唬了一跳,慌忙围上前扶着,一面高声唤人。
平儿正端了才熬好的燕窝粥进来,见了这情景顿时面色大变,一整碗燕窝粥连托盘带碗都摔在地上,跑过去扶着凤姐,惊惶道:“奶奶怎么了?可是要生了?!”
凤姐紧紧攥着平儿的手,强压下心中惊惶,咬牙道:“方才小腹坠痛,不知是不是破了羊水,你快去叫产婆来。”
平儿听了这话手又是一抖,勉强镇定下来,一面扶着凤姐去产房,一面着人速去请太医稳婆,又打发人告诉贾母贾琏等人。
贾母等人赶到时凤姐已进了产房,两个稳婆都在里头照看,众人只好在外头守着。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李纨听着屋内凤姐时不时传来的呻吟声,心中砰砰直跳,贾母王夫人等也面色凝重。
贾琏贾赦更是不停打发人来问,皆十分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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