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拍了拍宝玉的手,口中笑道:“我当有什么要紧大事,原来是因为这个,你这孩子也糊涂,姊妹们大了,自然是要出阁的,难不成在家里一辈子不成?”
薛姨妈笑道:“宝玉素来心实,同姊妹们情分又好,猛然间听说姊妹们都要出阁了,怪不得要伤心,便是我们大人也舍不得。”
宝玉闻言越发难过,忍不住滴下泪来,哽咽道:“姊妹们要是都走了,剩我一个孤鬼,活着有什么趣儿!”
贾母闻
言忙啐了一口,道:“童言无忌,小小年纪什么死呀活的,仔细你老爷知道了捶你!”
王夫人也是又好气又好笑,道:“照你的意思姑娘们都别出门子了,都陪着你才好?”
宝玉点头道:“姊妹们留在家里才好,做什么要嫁给臭男人,好好的珍珠都变成死鱼眼睛了。”
众人闻言都忍俊不禁,李纨看了宝玉一眼,笑道:“宝兄弟,若真是这样,你将来岂不是也别娶亲了,况且若是姊妹们成了老姑娘,受人耻笑,孤独终老,又该如何?”
宝玉闻言顿时呆住了。
此时忽听婆子传话说太医到了,李纨等人回避了,贾母方命请进来。
太医诊了脉,又细问了一回,只道无碍,吃两剂安神汤便可。
贾母彻底松了口气,开方抓药后命人好生送了太医出去。
宝玉服了药睡下了,薛姨妈等人都各自回房。
贾母嘱咐丫头婆子们好生照看,出了怡红院,面色顿时冷了下来,问李纨道:“那两个嚼舌根的婆子呢?”
李纨道:“我已经命人堵了嘴捆起来了,关在柴房里,只等老太太和太太发落。”
贾母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王夫人,道:“你是宝玉的亲娘,这两个人就交由你来处置罢。”
王夫人恭声答应了,她心中早已怒不可遏,待送了贾母回房,便叫人将两个婆子带了过来。
两个婆子见了这阵势,这才想起王夫人往日的手段,顿时面色惨白,偏嘴巴被堵着说不出话来,只不住的磕头。
王夫人冷笑一声,吩咐平儿道:“将人拉到院子里,每人打五十大板。”
两个婆子年纪大了,五十板子下去,大半条命也没了。
平儿不敢言语,答应一声,当下便出去传话。
两个婆子挨了五十板子,直打的皮开肉绽,又被拖了进来。
王夫人恍若不见,只冷着脸喝茶,道:“将她们的家人都叫来,一道交给人牙子发卖去采石场。”
两个婆子顿时面如死灰,若是撵出去还好,叫了人牙子来,因着荣府的权势,不需要王夫人特意吩咐,人牙子必然不会叫她们好过,况且被卖去采石场那样的地方做苦力,基本上是有去无回,即便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李纨暗暗
叹息,王夫人素日待下颇为宽厚,唯独宝玉是她的逆鳞,触之必死,这两个婆子偏偏犯了大忌。
只是此事没必要牵连太多人,况且一旦闹大,反而是欲盖弥彰,更容易留下话柄。
想到此处,李纨走到王夫人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其中利害,道:“若是将她们卖了出去,保不准在外头胡说,反而坏了宝玉和林妹妹的名声。”
王夫人心下一凛,点头道:“你说的是,我一时气糊涂了。”低头思量了半日,慢慢道:“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李纨想了想,道:“横竖已经惩治过了,不如就留在府里,贬去做些粗活,她们家人的身家性命都握在太太手里,晾也不敢翻出什么花样来,日后若是有什么流言传出来,只拿她们是问。”
王夫人沉吟半日,点了点头,扫了两个婆子一眼,冷声道:“既有大奶奶给你们求情,我便饶你们一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革去一年钱粮,贬为三等粗使。
日后若是叫我听到有人嚼舌根,不管是不是你们说的,我只拿你们是问,到时候也别想着脱罪,撵出去反而是放过你们,横竖北边采石场缺人,你们若是不想活,大可试试!”
两个婆子听了,顿时喜出望外,原本以为是必死无疑,如今能死里逃生,即便是做下等的粗活也无怨,急忙忍痛爬起来磕头谢恩。
众人各自散去,李纨回到稻香村,便去书房写了封信,将始末缘由说了,命人悄悄送去给黛玉。
黛玉看后,心下又羞又恼,十分感念李纨,却是打定主意日后越发要远着宝玉了。
却说凤姐闻讯赶回来,平儿便将事情始末说了,又今日李纨所言之语,一五一十对凤姐说了,末了,道:“大奶奶叫我悄悄的来回奶奶,说:原本要请奶奶定夺的,因为事关宝二爷和林姑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事急从权,她便代为处置了。”
凤姐叹道:“林妹妹也是可怜见儿的,先前命苦,如今好容易有了门好姻缘,若是坏了事,将来咱们也没脸见姑妈。大嫂子倒替我办了这件好事儿。咱们有她帮着,也省了好些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她反倒怕我多心。”
平儿笑道:“因为奶奶明
白,大奶奶才这么处置。若是别人,岂不真怕奶奶多心么!”
凤姐闻言笑道:“若是有大嫂子帮衬着,我倒可少操一份儿心,只可惜她是个懒散性子,行事又谨慎,从来不多行一步路,今日若不是没法子,她也不会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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