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众人吃了茶, 又说笑了一回,便有婆子来回话说酒戏都预备好了,尤氏与秦可卿便请贾母等人移步会芳园。
此时园内已搭起了戏台,正对着凝香榭。
一时进入榭中,酒菜杯盘俱已齐备,席上自是山南海北干鲜水陆的酒馔果菜,稀奇果品。
众人坐定,便有管事媳妇呈了戏单上来,秦可卿接过,递与尤氏,尤氏又呈于贾母,笑道:“今儿请的这班小戏据说极不错,昆弋两腔具有,老太太瞧瞧喜欢哪一出?”
贾母笑道:“也好,咱们家的戏班子也听腻了,正好听听别家的。”她素喜热闹,更喜谑笑科诨,命人念了一遍曲目,便点了一出《狮吼记》,随后邢夫人王夫人也各点了一出,又让薛姨妈,薛姨妈推让一遍,无法,只得点了一出《满床笏》。
然后又请李纨凤姐点,李纨对这些素来不感兴趣,便随大流点了一出热闹戏文,凤姐却不客气,笑道:“今儿沾了老太太和太太们的光,我也好生乐一乐。”说罢便点了一出《
大闹天宫》。
随后宝玉,黛玉等俱各点了,按出扮演。
尤氏与秦可卿将贾母素日爱吃的酒菜果品拣几样放在跟前,又与王夫人邢夫人斟酒;又命人将两桌席面赏那没有席面的大小丫头并那应着差的媳妇婆子等,命她们在窗外廊檐下也只管坐着,随意吃喝,不必拘礼。
众人花榭中一面吃酒一面看戏,这些小戏子年纪虽小,却功夫老道,身段唱腔都极好,虽是妆演的形容,却做尽悲欢的情状,贾母王夫人薛姨妈等都看得入了神。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宝玉有些乏味,便转头与黛玉宝钗几人说笑,独惜春见热闹的不堪,心下有些不自在,略坐了坐便起身去更衣。
秦可卿见状忙打发了丫头婆子跟着。
惜春更衣洗手,换了干净衣裳,不愿再回席中,便对一众丫头婆子道:“我在园子里逛逛,你们不必跟着。”
众人闻言一怔,忙道:“姑娘身边总得有个人伺候,要是一会子有什么事……”
话未说完,惜春面上便一冷,淡淡道:“在园里能有什么事?怎么,莫不是我在自个儿家里也说话不管用了?”
众人心下暗暗叫苦,但也素知她脾性古怪,当下也不敢相强,只得答应着退下了。
惜春在原地怔怔站了一会儿,方慢慢往园子西北角的一处院落走去。
另一边,凝香榭中酒戏正热闹,李纨方才吃了两杯酒,有些不胜酒力,便告了罪,出来醒酒。
今日是淡菊跟了过来,见状忙跟了出来,扶着她出了花榭,拿了帕子与她拭汗,有些担心道:“奶奶怎么样?可要不要紧?”
李纨摆了摆手道:“不妨事,只是有些头晕。”
这具身体的酒量实在不行,沾杯即醉,幸而这时候的水酒度数不高,否则早就醉的一塌糊涂了。
说话间忽见尤氏身边的丫鬟捧着一个小小的填漆洋盘过来,盘里放着一个白瓷彩绘小盖盅,笑道:“奶奶命我给大奶奶送醒酒汤来,说她一时脱不开身,望奶奶见谅,奶奶有什么事也只管吩咐,切勿外道。”
李纨暗叹尤氏处事周全,笑道:“你们奶奶也太客气了,原该服侍老太太太太们才是正经,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不过吃了酒有些上
头,歇息一会子就好了。”
说罢接过醒酒汤吃了两口,仍旧交由这丫鬟带回,道:“你回去跟你们奶奶说,我在园子里散一散再回去,老太太太太那边请她多照看着。”
那丫鬟答应着去了。
李纨回头看了一眼凝香榭,鼓乐声清晰可闻,不禁叹了口气,对淡菊道:“这里太热闹了些,吵得人头疼,我们还是去梅林那边走走罢。”
淡菊答应了一声,道:“既如此,奶奶且等一等,我去将斗篷取来。”
李纨道:“不必了,这会子又不冷,用不着斗篷。”
淡菊到底不依,道:“今儿风大,奶奶身子又单弱,方才又吃了酒,可受不得寒。”
说罢匆匆回去,不多时果然取了件雪青色哆罗呢面绣折枝玉兰的狐皮斗篷过来,细心给李纨系上,观音兜便拿在手中。
穿戴妥当,李纨便扶了淡菊的手,一面说话一面往梅林走去,不妨走到半路忽远远看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迎面走来,那人身形娇小,一面走一面拿帕子低头擦拭什么。
李纨不禁一怔,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转头问淡菊道:“淡菊你瞧瞧那是不是四妹妹?”
淡菊眯着眼仔细看了看,点头道:“确实是四姑娘,怎么身边竟没有一个人跟着?”
李纨也满腹疑窦,只是此时两人离得更近,看惜春神色恍惚,似乎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下不免有些担心,一时也顾不得这些,忙走上前道:“四妹妹,你怎的一个人在这里?”
惜春闻声回神,见是李纨,忙低头拭了拭泪,道:“没什么,方才有些闷,出来走走,嫂子怎么也出来了?”
李纨道:“方才多吃了两杯,出来散散酒。”说话间惜春已走到跟前,李纨这才发现她两眼微红,粉光融滑,竟是哭过的模样,不禁一惊,忙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上哪里不舒坦?”
惜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不过被风吹了一下,沙子迷了眼。”
这样的借口李纨自然不信,只是素知她的脾性,年纪虽小,却向来执拗,见她不愿说,便也不好多问,只是到底不放心,有心让她开怀,面上便只装做不知,拉了她的手道:“我正想去梅林游玩一番,可巧碰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