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不觉暗暗叹气,今年黛玉的十岁整生日,只是瞅着贾母王夫人等人似乎已经完全将这事忘在脑后了。
即便是在后世,满月、周岁、十岁以及十八岁成年这几个生日都是极重要的事情,必须得有长辈出面设宴,宴请亲友。
这个时代也差不多,只是成年礼略有不同,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而冠。
黛玉如今住在贾府中,生日之事自然也需贾府中的长辈出面料理,又是出孝后的第一个生日,虽说黛玉是女孩儿家,不必大宴宾客,但至少也要摆两桌酒席庆贺一番,方说的过去,这也是一件大事,偏偏贾府中当家主事的没一个记得。
贾母素疼黛玉,只是到底年纪大了,年老健忘,许多事情都得身边的丫鬟提醒,但是现在却没有任何表示,必然也是忘了。
王夫人更不必说,素来待黛玉淡淡的,最近又因宝玉挨打一事烦心,哪里会记得这些。
凤姐也差不多,事多繁杂,素日哪些人家红白喜事、哪家过生日该送礼等事也需要平儿提醒。
黛玉到底是客中,自然不好说什么,只是若无人提醒,只怕这事就这样混过去了。
想到此处,李纨微微蹙眉,低头思索片刻,叫了淡菊过来,吩咐道:“你寻个由头去找平儿,悄悄儿的问她林姑娘生日的事预备了不曾,没有的话叫她私下里提醒一下凤丫头。”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淡菊会意,拿了两张花样子去了凤姐院里。
来到凤姐院中,平儿正与凤姐一处对账,见了淡菊忙起身让座,笑道:“淡菊妹妹来了,快请坐。”又叫人上茶。
淡菊给凤姐请了安,方笑道:“才吃了茶过来,姐姐不用忙了。”
凤姐笑道:“你这会子来可是有你们奶奶有什么事?”
淡菊忙笑道:“倒不是我们奶奶的事,
是我前儿托平儿姐姐做了件活计,今儿过来取的。”
说罢瞅了平儿一眼,笑道:“姐姐前儿要的花样子我描好了,今儿给你送来,我托你打的络子可做了不曾?”
平儿微微一怔,随即会意,便笑道:“在我屋里收着呢,你随我来。”
淡菊向凤姐行了一礼,二人便出去。
凤姐瞅了两人一眼,笑而不语。
片刻后淡菊去了,平儿掀了帘子进来,对房中服侍的丫头摆了摆手,众人见这般便知她二人有事要说,便顺势出去了。
凤姐见她面上神色有些不同,便问道:“怎么了,淡菊过来找你说了什么?”
平儿将事情说了,面上有些羞惭,道:“我也糊涂了,竟忘了提醒奶奶一声儿,险些把林姑娘生日的事给忘记了。”
凤姐也是一愣,叹道:“哪里能怪你,最近事多,府里上上下下一堆的事,又宝玉挨打,大太太又病了,忙乱了好一阵,我也把这事忘了。”说到这里又皱眉道:“怎么其他人也没一个记得。”
平儿叹道:“这有什么稀奇,虽然老太太疼林姑娘,可到底上了年纪,记不得这许多;太太事多健忘,宝玉更不用说了,从来不在这些事上留心。
二姑娘自己还顾不过来呢;三姑娘那里又有赵姨奶奶时不时去闹一场;四姑娘年纪还小,且性子又孤僻,哪里会管这些事。
也只有大奶奶细心,为人又厚道,特意打发淡菊来提醒我们。”
凤姐道:“她虽不管事,心里却有一本账呢,事事明白,难得却从不指手画脚,素来待人又极好,这回若不是她记着,只怕府里就混忘了,到时候老太太知道了定然要恼怒,连带太太和我都得吃挂落。”
贾母素来疼爱黛玉,连迎春姊妹几人都靠了后,若是知道府里这般怠慢黛玉,第一个责怪的肯定是自己这个当家管事的。
平儿有些疑惑,道:“我瞧着太太待林姑娘虽然客气,但也只是面上情,心里究竟如何大家都清楚,怎么大奶奶反倒待林姑娘这么尽心,就不怕惹得太太不悦么?”
凤姐横了她一眼,“小蹄子,太太的闲话也是你说的,仔细让人听了去。”
平儿嗔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不过我们私下里
说说,有什么干系。”
凤姐吃了口茶,方道:“你别瞧大嫂子素日对什么都淡淡的,其实最是个有主意的,只平日不大显罢了。
她素日待我和几位姑娘都是极好的,但与林妹妹却更投契,先前好几次也都是她在太太面前帮林妹妹转圜,不然你以为经过那年宝玉砸玉的事,太太会对林妹妹这般和颜悦色?”
平儿听罢沉默不语,良久方道:“林姑娘也是可怜见的。”
凤姐道:“罢了,这些事就别说了,如今只有五六日时间了,赶紧料理才是。
林姑父年年送银子东西过来,去年又送了三千两银子,我们却连林妹妹的生日都给混忘了,不说林姑父知道我们这般怠慢林妹妹要恼怒,便是传出去让人知道了也要笑话咱们家无礼。”
低头想了想,吩咐平儿道:“你打发人去大厨房说一声,先拟好酒席上的菜品单子,叫采买上的人提前把东西预备好;另外再去库房寻几匹上用的好绸缎纱罗,叫针线上的人赶着做四套好颜色衣裳出来,配色绣工都要用心,务必要做的精致些。”
平儿答应着,方欲出去,凤姐又道:“等等,再去我嫁妆里把那支赤金累丝红宝石凤头钗和那对碧玉镯子找出来,到时候给林妹妹做生辰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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