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年纪大了,闹了这一场确实有些撑不住了,便吩咐丫头们好生照看,又对宝玉道:“好生养着,想吃什么只管打发人来跟你凤姐姐说。”
宝玉答应着,凤姐便扶着贾母回房歇息了。
王夫人也嘱咐了一通,叫黛玉姊妹们各自回房,方扶着李纨的手回了房里,叫了周瑞家的过来,沉声道:“你去打听一下,老爷是为的什么发火。”
周瑞家的忙答应着去了,半晌后回来,觑了眼王夫人的脸色,便将可人撺掇宝玉做胭脂膏子却不慎被贾政撞见等事情始末缘由都说了。
王夫人面沉如水,咬牙道:“我说呢,好好的老爷打宝玉做什么,原来都是这小蹄子给闹的!”
周瑞家的陪笑道:“这可人原看着是个好的,谁知道如今竟这般不成样子。”
王夫人咬牙道:“去将可人带过来,还有宝玉院里的其他大小丫头一并带来!”
李纨见状便知事情要糟,宝玉是王夫人的命根子,如今出了这等事,可人只怕是难逃一劫了。
周瑞家的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将宝玉房中的一干丫头带了过来。
袭人可人等人见王夫人神色不同以往,一时都打了个哆嗦,噤若寒蝉。
王夫人坐在上首,冷声道:“是谁撺掇着宝玉给做胭脂的?”
可人顿时白了脸,低下头缩着脖子不敢答言。
王夫人冷冷的目光扫向可人,沉着脸道:“怎么,先前敢做,这会子不敢说了?”
可人心知逃不过去,登时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王夫人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穿着桃红撒花小袄,翡翠裙子,打扮的极标致齐整,想到她还勾着宝玉吃她嘴上的胭脂,心下越发恼怒,冷笑道:“我原先打量你是个好的,才把你派到宝玉身边,谁料你倒先勾着宝玉胡闹,好好的爷们都叫你给挑唆坏了!”说罢即命婆子将可人带出去,“把她家人叫来,领她出去!”
可人听见顿时如遭雷击,忙拼命磕头,哭道:“我再不敢了!太太要打要骂,只管发落,别叫我出去!”
王夫人固然是个宽仁慈厚的人,从来不曾打过丫头们一下子,但因赵姨娘之故,生平最恨风流标致之人,又视宝玉如心头肉,今日可人如此行事着实犯了她的忌讳,虽可人苦求,也不肯收留,到底叫了可人的母亲来领出去了。
那可人含羞忍辱的出去,不想回家后时常耳闻旁人言语讽刺,兼之心下又羞又愧,没过半月便一病没了,此系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王夫人怕丫头们教坏了宝玉,撵了可人,又从袭人起,以至于极小的粗活小丫头们,个个亲自看了一遍,方稍稍放下心,又
吩咐袭人,媚人等人:“你们小心!以后要是再让我知道有挑唆宝玉胡闹的,我一概不饶!去罢!”
媚人等人早已汗湿重衣,面白如纸,闻言忙答应了。
众人回到房中,宝玉方知始末,他原只道王夫人不过叫人过去训斥几句,无甚大事,谁知竟这样雷嗔电怒的来了。有心为可人求情,但料必不能挽回的,且王夫人盛怒之际,也不敢多言,只偷偷哭了一场便罢了。
宝玉不过是些皮肉伤,养了七八日便基本上痊愈了,只是却依旧托病,不肯去上学。
贾母与王夫人心疼他病了这一场,自是无所不依,贾母便传话贾政,说免了宝玉上学的事,一并连家中人情往来、晨昏定省等都随他的便了。
贾政有心想管,奈何先前贾母已有不满,如今越发不敢多说什么了。
且先前贾珠青年早逝,皆因苦读太过伤了根本,如今只有宝玉这么一个嫡子,生的又单弱,贾政也不敢十分逼迫他读书,唯恐他也和长子一般熬坏了身子,最后也落得早亡的下场。
半月后可人死讯传来,众人都有些吃惊,媚人鸳鸯等都与可人打小在一处长大,自是十分伤心。
李纨也暗暗叹息了一回,原本世俗男子中,少有人似宝玉这般尊重女儿家,不同于当世重男轻女的观念,其男女平等的思想实高于世人之上,然而他到底难脱纨绔公子习气,今日的可人,日后的金钏儿,虽说她们自身也有不妥之处,但若非宝玉行事无忌,她们也不会落得这般结果。
宝玉听闻可人死了,痛哭了一场,又悄悄叫人送了几两银子给可人家人,到底也不敢让王夫人知晓。
可人一去,宝玉身边便空了一个缺,王夫人便打算把自己身边的二等丫头彩霞拨去宝玉身边,这日请安时便跟贾母说起此事。
贾母听罢便道:“还是叫我身边的晴雯过去罢,我记得宝玉先前极喜欢这丫头做的针线,晴雯素来伶俐,日后宝玉房里的针线便都交给她。
再有我屋里的茜雪丫头也是个妥当的,便一并给了宝玉罢。”
王夫人闻言忙笑道:“老太太的丫头自然是好的,只是偏了宝玉了。”
贾母对宝玉如此宠爱,王夫人自然欣慰,只是
转念一想自己身为宝玉的亲娘,却连一个丫头的事都做不了主,心下不免有些抑郁。
次日晴雯和茜雪便去了宝玉房里,宝玉正因可人之死伤心,如今得了晴雯两个极伶俐标致的女孩儿,心下才渐渐开怀了些。
却说因宝玉挨打之事,贾府上下忙乱,眼看着就快到了二月十二黛玉的生日,府里却没有一点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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