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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人听罢也登时红了脸,一声儿不言语。
    可人哼了一声,道:“这会子横竖没有外人,今儿我也不怕臊,直接把话说明白了。
    你也知道咱们府里的规矩,爷们没有娶亲之前都要放两个人在屋里服侍的,这头一位姨娘最得体面,只要没有大错,便是主子奶奶也要给两分体面,若能生下一儿半女,便是立稳了脚跟,这后半辈子也算得了指望了。”
    媚人听罢若有所思。
    可人看了她一眼,道:“宝玉一天大似一天,过几年太太必然要安排两个人的,若能先笼住了宝玉的心,到时候自然是头一份。
    你瞧瞧那西洋哈巴儿的做派,不也是打着这个主意?我横竖是不会让人的,你要是不上心,到时候指不定就被她抢了先,你自己细想想罢。”
    说罢便掀了帘子出去了,留下媚人怔怔出神。
    此后可人果然如她那日所言,行事越发殷勤小意,处处顺着宝玉,陪他游戏玩闹,撺掇着叫宝玉给她做胭脂膏子。
    宝玉本就喜欢这些,哪里还禁得住人哄劝,越发来了兴致,可巧这日天气晴朗,可人便带头起哄,叫宝玉教她们做胭脂水粉,宝玉自然无有不应,带着丫头们将园中盛开的花儿摘了好些,教她们如何淘
    澄花汁子,如何配香露,又如何研碎紫茉莉花种做脂粉等等,好不热闹。
    袭人见闹得实在不像,不免劝谏了几句,但宝玉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可人又是王夫人指派在宝玉身边的,资历又深,自己虽说是贾母房里出来的,也不好多说什么,见实在劝不过,只得咽下心中担忧,回房做针线去了。
    可人只不过是想哄着宝玉给自己做胭脂,想笼络住宝玉,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因此葬送了性命。
    话说宝玉做好了胭脂,用一个小巧的白玉盒子盛了,巴巴的送到黛玉跟前,道:“这是我用花汁子淘澄干净了配着香露蒸叠而成的,拿来擦脸最是润肤养颜,颜色也好看,妹妹瞧瞧喜不喜欢?”
    黛玉正坐在窗下看书,闻言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道:“多谢二哥哥好意,只是我现在还没到用脂粉的年纪,况且又有孝在身,使不着这些,你拿去送给别人罢。”
    宝玉闻言便嘟起了嘴,道:“这原是我特意给妹妹做的,你还是留着罢,给紫鹃姐姐她们用也使得,过两年我再给你做更好的,好不好?”
    黛玉闻言抬起头,瞅了宝玉一眼,放下手中书卷,叹了口气道:“二哥哥,我用不着你帮我做胭脂,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一年大二年小的,你别总在我们队里混闹。”
    说罢便不再理他,携了书本进屋去了。
    宝玉顿时如浇了一盆冷水,呆呆的站在原地出了会神,方恍恍惚惚出来,却茫然不知何往,背着手,低着头,一面慢慢的信步走至厅上;刚转过屏门,不想对面来了一人,正往里走,可巧撞了个满怀。只听那人喝一声:“站住!”
    宝玉唬了一跳,抬头看时,不是别人,却是他父亲。早不觉倒抽了一口凉气,只得垂手一旁站着。
    贾政皱眉道:“好端端的,你垂头丧气的做什么!”
    说话间不妨看见宝玉左边腮上有钮扣大小的一块血迹,顿时一惊,道:“脸上这是什么?哪里弄伤的?”
    宝玉一怔,随手一擦,看见手上的一点殷红,便知是方才调胭脂膏子时溅上的,顿时心下一慌,他深知贾政最厌他不务正业,哪里敢说是捣鼓胭脂弄的,便支支吾吾道:“不……不
    曾受伤。”
    贾政见他没有受伤,心下微松了一口气,只是又有些疑心,“既不曾受伤,这些是什么东西?”
    宝玉素来畏惧贾政,此时早已吓得骨软筋酥,一向伶俐的口齿都打了结,心慌意乱间哪里还说的出什么。
    贾政见他如此慌乱,支支吾吾不敢言语,不禁有些疑心,原本无气的,这一来倒生了三分气。方喝道:“作死的孽障,还不从实招来!”
    宝玉唬了一跳,不敢再隐瞒,嗫嚅道:“是方才……方才……替丫头们淘澄胭脂膏子时溅上的。”
    贾政听罢登时怒从心头起,喝道:“作死的畜生!先前告病竟都是哄我的,在家荒疏学业,原来是在捣鼓这些玩意儿!”
    一时想起贾宝玉抓周别的一概不要,只抓脂粉钗环来顽,又素来贪图玩闹,最喜于闺阁之中嬉戏,再想起先前恍惚听说宝玉吃丫头嘴上的胭脂,几下里并在一处,越发怒火中烧,当即叫小厮拿了去厅里,拿板子打了一通。
    好在贾政也怕打重了出事,再则也恐惹贾母担忧,并未下狠手,只打了几下便住了手,命人抬回了房中。
    贾母与王夫人闻讯又急又气,匆忙赶到宝玉房中,见只是皮肉伤,没有大碍,心下才松了口气,只是到底心疼,围着宝玉直哭。
    袭人等人也哭的跟泪人似的,灌水的灌水,喂药的喂药,乱成一团。
    李纨原本正与黛玉迎春姊妹几人一道在凤姐院中吃果子,听得消息也急忙赶来。
    随后赖林诸家等也相继赶来看视,宝玉这一挨打,可谓是把贾府闹得鸡飞狗跳。
    折腾了半日,宝玉吃完了药,伤处也上了活血化瘀的棒疮药,便觉疼痛好了许多,勉强对贾母王夫人等笑道:“已经不怎么疼了,老太太太太和嫂子姊妹们回去歇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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