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正低头拭泪,见状忙侧身避过了,低声道:“二表哥不可如此,黛玉不敢当。”
贾母笑道:“好好好,兄妹和睦相处才好。”
王夫人眼波一闪,捻着佛珠不语。
瞅见王夫人眼中的不悦,李纨便知她对黛玉有了不满,不禁无奈叹息,看来先前的一番功夫算是白费了。
闹了这一场,贾母也没有兴致再说笑了,闲话了两句便让众人散了。
凤姐扶着王夫人走在前头,李纨便故意落后了几步,挽着黛玉的手悄声道:“宝玉向来就是这样,因老太太和太太溺爱,行事无忌,但并没有什么坏心,妹妹也别往心里去,回房好好歇息,明儿得了空再来我屋里坐坐。”
黛玉冰雪聪明,心念一转便明白了李纨的意思,宝玉素来如此,若她一直计较此事,只怕会惹得贾母王夫人不悦,当下忙答应了,感激道:“多谢嫂子提点,黛玉明白。”
李纨微微一笑,不愧是林妹妹,果然冰雪聪明。
临走前李纨又嘱咐了鹦哥等人一番,道:“老太太年纪大了,只怕有一时没想到的时候,素日你们也多留心些,好生服侍姑娘,若缺什么或想什么吃只管打发人到我那里取去。”
鹦哥等人答应了,道:“奶奶放心,我们省得。”
又说了两句闲话,李纨便带着人去了。
黛玉站在门口,见人去了方回房。
不多时便有丫头端了水上来伺候洗脸漱口,而后送上干净的帕子来。
鹦哥亲自拧了帕子与黛玉擦拭,一时收拾妥当了,众人退下,室内便只剩鹦哥和黛玉两人,雪雁陪着黛玉一路跋涉,也早早洗漱歇下了。
黛玉坐在梳妆台前,问鹦哥道:“我初来乍到,对这府里的许多事情都不熟,还烦请姐姐与我细说说。”
荣国府的行事规矩与自己家中迥异,她必须重新学习才能适应。
鹦哥笑道:“姑娘不必如此,服侍姑娘原就是我们的本分,这般客气岂不是折煞我了。”
说话间一面帮黛玉梳头更衣,一面细细地与她分说府中诸事,与各人的脾性喜好,“如今府里都是琏二奶奶管家,太太素喜吃斋念佛,已经不大管事了……”
黛玉本性极聪明,一点即通,听罢都一一记下,心里渐渐有了底。
梳洗完,黛玉散了头发,换上了家常寝衣,正要歇息,忽听外间的婆子说大奶奶打发人送东西来了。
黛玉忙命请进来,只见一个干净俏丽的小丫头提了个食盒过来,给黛玉请了安,方笑道:“我们奶奶打发我给姑娘送了一盅热牛乳过来,说吃了这个晚上睡觉踏实些,让姑娘不要想家,得了空只管来顽,想吃什么顽什么也只管说,不要外道。”
黛玉站着听完,口中答应了,心下十分感激,她初见李纨时便觉这位大嫂子温婉娴雅,为人和善,心中颇感亲切,且在家中时也曾听母亲说过珠大嫂子是个有情义的,父亲不过帮了一点小忙,举手之劳而已,她却每月都打发人送来鱼肉蔬果,两年来都不曾间断。
她还记得先前的那具短琴也是这位大嫂子送的,听鹦哥说这间屋子亦是对方带人布置的,处处都用足了心思,今日又三番四次为她解围,黛玉心下更是十分感激。
喝完牛乳,黛玉只觉腹中暖烘烘的甚是舒服,便漱了口上床歇息,她这一路上是真累着了,一沾枕便睡去了,一夜无梦。
黛玉自此便在荣国府住了下来,每日与姊妹们一道读书做针线,倒也颇为乐业,除了每日思念家中老父之外倒也无甚挂怀之事。
展眼便到了十二月十二,李纨守孝满二十七个月,正式出孝除服,摆了宴席,又捐了香油钱,请了外头的高僧给贾珠做了七七四十九天法事。
好容易忙完,李纨便病了,原来因这几日劳碌了,一早上起来身上便不爽快起来,早膳也没用,没半日,连精神头也不好了。
次日清晨起来便觉身体发重,头疼目胀,四肢火热;先时还扎挣的住,次后挨不住,只要睡,慌得茯苓等人忙忙派人去请了太医来看视,言道是操劳太过,染了风寒,需得静心调养一段时日。
茯苓几人听了太医的话便如得了圣旨一般,万事不让李纨操心,让她躺在床上安心静养。
李纨苦笑不已,这具身体今年才十九岁,十六岁便生子,她穿来之前又心思郁结大病一场,着实亏了底子,幸而她素日注意保养,这一年多才渐渐调养过来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回
好在此番只是小风寒,李纨素日又细心保养,饮食也有限,倒无大碍,吃两剂药疏散了便好了些,只是还有些头疼,便只在屋内将养。
这日,王夫人一早就打发人来接了贾兰过去,小孩子家体弱,李纨也怕过了病气给他,这两天都是将贾兰送去王夫人处。
一时吃了药,梳洗了一番,因不出门,也没有如何妆饰,头发松松挽了一个慵妆髻,拿一根白玉簪别住,只穿了家常的藕荷色交领小袄,湖蓝缎子撒花的对襟褙子,系了一条象牙白棉绫裙。
收拾妥当,吃了早饭,忽有平儿捧了个填漆小匣子来,对李纨笑道:“这是西洋贴头疼的膏子药,叫做‘依弗哪’,是番邦那边的,名儿虽然有些怪,效验却极好,我们奶奶常用的,听说奶□□疼,我们奶奶便打发了我给奶奶送来,我们奶奶原要亲自来探望的,偏年下事多,又有好几家的红白喜事,实在不得空,让我跟奶奶告个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