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兰这才破涕为笑,小手抓着点心不放,脑袋却依旧埋在李纨肩头,偶尔才抬起头来偷偷瞧一瞧众人。
大家忍不住又想笑,见小家伙乌溜溜的大眼睛瞅了过来,急忙忍住。
贾母眼中染上笑意,清咳了一声,转而看向李纨,问了下这几日在牟尼院的情况,李纨一一说了。
听闻李纨竟结识了寿山伯府的二房的颜氏,贾母微微一怔,与王夫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些惊讶。
寿山伯府素来行事低调,与四王八公也只是面上交情,故而两家往来极少,二房的次子媳妇颜氏虽是数月前才回长安,但在一众夫人诰命中却极有名,一是传言她把持内宅,不肯让其夫纳妾,以致江家三爷房中至今
只有她一人,妒妇的名声太过响亮。二是颜氏家世不凡,其母出身孔家旁支,其父乃山东大族,父兄在士林中都极有清名。
只是颜氏素来不喜张扬,回京数月也极少与人结交,不想竟与李纨投了缘。
贾母与王夫人虽有些诧异,却也没说什么,如今江家长房的大姑娘成了七皇子妃,寿山伯府也是皇亲国戚,七皇子虽不受宠,到底也是天家血脉,日后不管哪位皇子继位,七皇子也是位王爷,贾家虽不打算巴结,却也没想过要得罪对方。
说笑了一回,贾母有些乏了,便道:“你们都回去罢,我歇会子养养神,珠儿媳妇这些时日劳累了,这两日便不用过来立规矩了,好生歇着罢。”
王夫人见李纨面有疲色,也道:“老太太说的是,你这些时日也辛苦了,一会子回去好生歇息,这两日也不必过来请安了。”
李纨答应一声,笑道:“老太太太太疼惜,那我就偷个懒儿了。”
又说了两句话,众人方散了,各自回房。
回了院里,此时贾兰已在乳母怀中熟睡,李纨见状便道:“带兰儿回房歇着罢,好生照看。”
乳母与丫头们答应着,抱了贾兰回耳房安置。
梅香带着素云碧月等人早已等着了,见了李纨忙上前请安,笑道:“奶奶可算是回来了,铺盖妆奁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奶奶不如先梳洗一番,泡个热水澡解解乏,再好生歇歇。”
李纨也觉浑身酸疼,点了点头,道:“也罢。”
梅香忙吩咐下去,不一会便备好了热腾腾的香汤,洗头用的鸡卵香胰子等物也都预备齐全了。
李纨梳洗了一回,换了家常寝衣,又叫梅香给她按揉了一番肩颈,方觉酸疼的好了些,道:“我身上乏得很,且去睡一会子,就不吃午饭了,你们也别吵我。”
梅香答应着,扶她上床卧下,夜了掖被子,方放下帘幔,轻轻退了出去。
直睡了一个多时辰,李纨方迷糊醒来,发了会儿呆,才慢慢清醒过来,叫了梅香进来。
梅香闻声进来,一面挽起帐幔一面笑道:“我正打算叫醒奶奶呢,如今天短,奶奶小憩一会子便罢,不然睡久了夜间又睡不着了,走了困反倒不好了。”
李纨捶
了捶肩膀,问道:“兰儿呢?可醒了?”
梅香一面服侍她穿衣,一面笑道:“哥儿早就醒了,方才还闹着要找奶奶呢,后来还是太太打发了人过来,抱了哥儿过去说话,这会子还没送回来呢。”
因今日无事,也不出门,梅香便选了件家常的白底撒花对襟长褙子,并无甚花样,只领口与袖口掐了边,绣了小小的紫丁香花儿,下面是一条鸭蛋青的棉绫裙。头发只用赤金扁簪挽了个纂儿,轻巧简单。
李纨揽镜端详了一番,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些时日府里可有什么事?”
梅香道:“倒没什么,只琏二奶奶院里出了件事。”
说罢将前几日凤姐院里发生的事一一说了,末了道:“二奶奶本来就病了,被这一气越发严重了,听平儿说这两日嚷着胸口闷疼,口中发苦,连饭也不曾好生吃。”
李纨听完,不由得叹了口气,她素喜凤姐爽利的性子,管家理事不让男儿,着实是脂粉队里的英豪。
然而凤姐再精明能干,在这个礼教森严,三妻四妾为常态的时代,想要追求一夫一妻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君不见贾母再疼爱凤姐,这次也只不过安慰两句便罢,并不觉得贾琏与丫头偷情是多要紧的事。
贾琏又是个贪花好色的性子,即便凤姐对他一片真心,也不过是所托非人而已。
收拾妥当,夏竹也带着小丫头端了热水上来,李纨梳洗了一番。
便见淡菊提了个小食盒进来,打开盒盖端出两碟点心放在桌上,笑道:“奶奶睡了这许久,也该点补些小食儿,这是我方才做的红豆卷和奶油松瓤卷酥,还是有一碟素三鲜饽饽,都还是热的呢,奶奶尝尝。”
这几样点心都做的极小巧,盛在白瓷小碟里,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被淡菊一说,李纨方觉腹中有些饥饿,遂洗了手,夹起一个三鲜饽饽沾了点香醋尝了尝,只觉满口鲜香,清甜爽口,滋味甚是不错。
李纨吃了两个饽饽,又吃了个奶油卷酥,便罢了,对淡菊道:“这些你们拿去分了吃罢,一会子你打发人去跟厨房说一声,晚饭别弄那些肥鸡大鸭子的,太油腻了些,熬点粳米粥弄两个清爽小菜便罢了,你再把咱们先前腌的
小菜盛一点子出来,开开胃。”
淡菊答应着,自去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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