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心下十分喜欢,她于文墨不大通,也不懂书法好坏,只是儿子送的什么都是好的,当即搂住宝玉心疼道:“我的儿,难为你有这份孝心,手可还酸疼?”
宝玉扑进王夫人怀里,撒娇道:“胳膊有些酸。”
王夫人笑着轻揉了揉宝玉的手臂,一面吩咐丫头将字画好生收起来,叮嘱道:“明儿送去裱起来,挂在我房里。”
金钏应了一声,亲自上前收好。
迎春送的是一条宝蓝色绣五福捧寿的抹额,她已学了两年刺绣,针法虽有些稚嫩,但也能拿得出手了。
探春初三才满了四岁,刚开始跟着李纨学配色和打络子,还未学女红,便用心打了一套结子,配色花样都用足了心思,颜色匀净,颇为雅致。
王夫人虽不喜赵姨娘母子,对探春倒没什么厌恶感,何况庶女不比庶子,于她并没有什么妨碍,日后许个好人家,还能帮衬着宝玉,于自己的名声也有好处,三丫头又是个伶俐知趣的,她不介意多善待几分,因此也夸赞了两句,
命丫头们收下了。
探春十分欢喜,小脸微红,忙道:“手艺粗糙,是太太不嫌弃罢了。”
见探春小小年纪却如此懂事,李纨不禁暗暗叹息,前世在网上看过许多红楼相关的讨论,总有人讽刺探春生性凉薄,只会讨好嫡母,连亲娘都不认。
然而探春如此行事也是无可奈何,庶女的日子是好是坏都在嫡母一念之间,日后的婚嫁之事也掌握在嫡母手中,她自然要奉承王夫人。
何况那赵姨娘也实在是个拎不清的,掐尖要强,成日家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丫头婆子们吵闹,行事实在没个成算,倒三不着俩,连府里下三等的婆子都看不起,怨不得探春远着她。
李纨低头看了眼怀中的贾兰,幸好贾珠只有这一个儿子,否则她也该头疼了,日后儿子成亲她绝也不允许什么三妻四妾,弄的家里乌烟瘴气。
贾兰不知道自家娘亲已经想到了他的终身大事,正咬着小拳头,扑闪扑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宝玉,忽然“啊啊”几声,向宝玉伸出手去。
宝玉一愣,见小家伙直往他身上扑过来,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兰儿这是要什么?”
众人都哄堂大笑,道:“兰哥儿这是要他宝叔抱抱呢!”
王夫人也忍俊不禁,笑道:“把兰儿放到榻上去罢,让他们叔侄俩好好亲香亲香。”
李纨抿嘴一笑,将贾兰放在一旁的软榻上。
小家伙翻滚着胖嘟嘟的小身子,“啊啊啊”爬向宝玉。
宝玉见他小胳膊小腿胖乎乎的,跟藕节似的,也觉十分有趣,命人拿了个拨浪鼓来,笑道:“兰儿,宝叔带你顽。”
迎春与探春也围上去逗小家伙,“兰儿,叫姑姑,叫了姑姑给你做荷包。”
李纨失笑,“他连妈妈都还不会叫呢。”
王夫人含笑看着宝玉与贾兰玩闹,眼中是浓浓的慈爱,宝玉天性聪敏,又衔玉而诞,来日定然是有大造化的,日后与兰儿互相扶持,定能光宗耀祖。
不多时,凤姐与尤氏及家中其他人也送了寿礼来,有送金玉摆设的,有送针线的,不一而足,并无甚可记之处。
自王夫人生日过后,李纨便经常带着贾兰去给贾母和王夫人请安。
王夫人虽然养
育了二子一女,但长子贾珠青年早逝,长女元春又进了皇宫,这辈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相见,好容易中年得了个宝玉,却是自幼便被抱到贾母房中,她这个当母亲的反而没养过几日。
如此一来,王夫人膝下甚是荒凉,如今有贾兰这个孙儿承欢膝下,心下也宽慰了许多。
贾兰毕竟是长子唯一的骨血,王夫人哪有不疼的,虽说先前和李纨婆媳之间颇有几分嫌隙,但是如今儿子已经没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冰雪伶俐的孙儿,自然十分上心。
李纨又时常做些鞋袜抹额给贾母和王夫人,又说自己年轻识浅,请教王夫人怎么教养孩子。
一来二去,王夫人对贾兰越发疼爱,连带着对李纨和颜悦色了许多。
情分都是处出来的,李纨贤惠孝顺,行事稳重平和,王夫人十分满意,又想到儿子已去,她年轻守寡,一力抚养孩子,原先的几分不满渐渐消了,待李纨也亲近了不少,婆媳俩的关系日渐和睦。
贾兰已经开始学说话了,十分聪明伶俐,许是王夫人经常抱他的缘故,贾兰对王夫人也十分亲近。
时日一长,王夫人对贾兰这个孙子越发疼爱,仅次于宝玉。
虽无法撼动宝玉在王夫人心中的地位,但宝玉毕竟是王夫人的命根子,贾兰地位能仅次于宝玉,已是极为难得了。
转眼到了四月二十六,这日是芒种,亦是宝玉生日,因他年纪尚小,又未出孝,故不曾像往年热闹,只不过阖家吃了碗寿面热闹了一番,又有清虚观的张道士送了四样礼,换的寄名符儿。
王子腾夫人送来的是一套衣裳,一双鞋袜、一百寿桃并一百束上用银丝挂面。
李纨送了一套衣裳并一件顽器;尤氏仍是一双鞋袜;凤姐儿是一个金累丝虫草嵌珠荷包,两个金项圈。
其余姊妹有送针线的,也有送字画的,不过应景而已,并无别样新文可记。
芒种一过便是夏日了,天气愈渐热起来,李纨这日在月洞纱窗下倚榻读书,忽想起一事来,对茯苓道:“今儿已经二十八了,过几日便到端午了,咱们的端阳节礼可预备了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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