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赶紧把这话头绕了过去。
说起来林之孝还真料得贾琏六七分心思。贾琏如今心里正想着如何让那婆子把事儿引到凤姐身上,好替尤二姐脱罪。若不能抢得这个先机,只怕凤姐抓住了不放,那尤二姐才真是非走不可了。自家宝贝儿子可怎么办!越想越不宁,神使鬼差把兴儿叫了来商议。
兴儿一听自家二爷如此“胆大包天”,都恨不得自己没听见这话,想了想硬着头皮劝道:“二爷,我看还是算了吧。大奶奶如今身子又不好,也没几个得用的人手了,二奶奶这事儿不叫她知道不就成了!”
贾琏瞪他一眼:“不过问你个主意,就唬成这样,丢人的东西!”
兴儿一听不服了,只不好辩驳,便道:“二爷想想,若是大奶奶知道那婆子牵连了自己,她自己做没做这事心里定然是清楚的,那以大奶奶的性子,还不得争个鱼死网破?到时候就算二爷想护着二奶奶,只怕也不成了。”
贾琏一想也是,又想一回从前凤姐的手段,心里一阵发凉。便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只心里想要把凤姐远远支开了去的念头却越发重了。
这时候就不免怀念起他那有命无运的珍大哥哥起来,从前多少主意都是从他那里来的,如今却再也寻不着这么一个可靠的哥哥了。
兴儿自贾琏这里出去,到外头小厮房里,隆儿和喜儿见着了便问他:“二爷又有什么好事带了哥哥去,却不理我们?!”
兴儿摇头道:“这样好事我是躲都躲不及呢。”
几人还要追问,兴儿见都是自家兄弟,便把事情说了,又道:“你说说,二爷也不知道什么想的,这是想拔老虎须子呢。病虎也吃人啊,我们命小福薄,可不敢往前凑。我劝你们近日里也慎着点儿。唉,这差是越发不好当了。”
这兴儿隆儿喜儿寿儿都是贾琏的心腹小厮,这话虽这么说,还有个前后排行,这头一个自然是兴儿,贾琏外出每每带着他,再来就是隆儿,也跟着跑了不少地方,这喜儿同寿儿就要差些了。如今听兴儿说了这话,眼见着贾琏是没个主意,却是邀功上位的好时机。这喜儿心里就琢磨开了。
他又佯叹道:“二爷是舍不得二奶奶受丁点儿委屈啊。”
隆儿便笑骂:“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娘如今就在二奶奶跟前得脸,不得了,说不定过些日子历练出来了,还能到大奶奶跟前听用呢。”
喜儿赶紧摇头:“别,哥哥们别损我了,我们家可没有大奶奶看得入眼的人才。也只二奶奶这样心慈人善的才不嫌我们粗笨。”
几人又东拉西扯起来,喜儿把事情大概打听了个周全,心里便开始思量。
转日得着个近身伺候贾琏的机会,便故意把那话往那事上引,贾琏不知就里,顺着说了两句。喜儿就献了一策,既能对外头有了交代,又不损府上体面,还能了了贾琏的心愿,实在是个妙计。贾琏听完大喜,直道喜儿有才,之后行事中也常寻了他来商议,这喜儿的地位转眼间便超过了兴儿隆儿,真是青云直上了。
王夫人一心扑在宝玉的婚事上,眼看着日子将近,哪知道贾赦那头又闹出事来。却是贾赦与邢夫人做主,让贾琏休了凤姐。王夫人听了只觉着脑袋发晕,自家正要娶儿媳妇的时候,这里就张罗着要休王家女儿,这不是戳心窝子?!一时气急,赶紧给王家送了信去,让那头来个能做主的人。
只王子腾病重,在任上看了御医也无甚好转,职上致仕,连京里也没回,就直接回南边去了。实在周围人等心里也有数,恐怕是落叶归根的意思。王子腾夫人在京中主持事务,待贵妃入陵贾母归籍之后,便也辞过亲朋带了家人回南边照顾王子腾去了,凤姐亲兄王仁也一道走了。
如今京中只剩下王子腾长子支撑门户。他刚入工部没两年,本等着混点资历借了父辈之力好转去兵部的,因现今身上挂着职,便没能一同回去。就这样,听说过阵子也要外放出去当一方父母,到时候王家在京里就真只剩下个宅子了。
这回他得了王夫人传信,听说这样事体,便带了自家夫人一同赶去贾家。只他辈分低,贾赦与邢夫人说话也没有他们夫妻二人插嘴的余地。王夫人又不是个口舌伶俐的,王家虽来了人,也只坐一旁呆看的份儿。
贾琏拿了几样东西出来,一本账册,几张文书,还有一沓借据,才开口道:“这都是都察院里的东西,若不是我们想了法子,如今只怕连人都传了去了。后宅妇人,竟弄出这许多事来!实在让人难信!这若真上了堂,问出实事来,我往后还要不要出门,还做不做得人了?!”
凤姐放印子钱的事王夫人也略有耳闻,之前都察院使人来家里查问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只这事儿在她看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便开口劝道:“先不说这些上头不过都是些奴才的手迹,就算你认准了这事同凤丫头有关,难道她还是为了自己不成?还不是为了这府里!怎好因此论罪?于她太也不公了些儿。”
邢夫人冷笑一声道:“弟妹这话却让人难懂了。我可没花用过一分这断子绝孙的造孽钱!弟妹说是为了府里,就不知道是为了哪个府里了。”
王夫人听了那断子绝孙几个字,心如针扎,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贾琏又道:“若只这个还罢了,这恶妇还借了府里的名头,包揽官司,外头只道是我的意思,都算在我头上了!如此恶性,我还留着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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