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忠顺王对这事却并不热心。吴家在这事上巴心巴肝的,那是眼见着的好处。忠顺王府地位超然,与朝中文武官员并无太多瓜葛,更不想沾这些麻烦。吴济霆无奈,原想着可以当日琪官之事引得忠顺王府与自己一路,可忠顺王哪里会把贾宝玉这样的小孩子放在眼里?更何况琪官上了年纪后亦无从前之盛宠,如今新人换旧人,更提不起这事了。吴家要再多说,反易招人生厌。
无奈之下,吴济霆与吴济岩商议着,在户部当年给西北的粮草军饷上做了文章,忠顺王见其如此示好,才指点西宁郡王那边帮了吴家这个“小忙”。也算皆大欢喜。
当日那门子给贾雨村出了主意,却因不知官场忌讳最后落得个流放的下场,哪想到这辈子还有大仇得报的一日?被西宁郡王那边使人寻着了之后,改换身份入得京城,吴家使人查问时,便把当日之事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个利落清楚。
他又道:“要说起来,那被拐的还是贾雨村恩公家的小姐,这丧了良心的,忘恩负义,只作不知,为了讨好薛家,生生把恩公之女送给人家当了婢妾。小人在那荒僻地方,常常想着总说这老天有眼,却只怕是闭着的时候多!要不然怎么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反做了大官享富贵荣华,甄老相公那样的好人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呢?好心接济个人还接济出祸事来了!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吴家派去的人不管他后头的牢骚,只听说里头还能挖出这样事来,贾雨村不仅徇私舞弊胡乱断案,还有如此忘恩负义逼良为贱之行。那案子里护的就是贾府同王家的亲戚,连同此前这贾雨村得补应天府尹之后连得擢升的事,两相一对,好一场上下串通以权谋私的大戏!只这事坐实,贾雨村自然是完了,王家同贾家还能剩什么好名声不成?实在是天助我也!
如此吴家又要往当日被拐的甄家小姐身上使劲。却不想往薛家打听去,却说那位小姐早不在薛家了,这可生生少了一个活证啊!自然要查问到底,好在薛蟠当日砸绸缎铺动静不小,稍一打听就打听到西宁王府了。
四王里北静老王爷去得早,水溶袭了王位,其实辈分都同另三家的世子一辈的。如今这事儿问到西宁郡王跟前去,西宁王却不接头的,只让人去把世子找了来分说。西宁王世子一听就知道是自家手下的事,自去料理不提。
原想着事情该十分简单,却不料那手下死活不愿意让甄氏过堂,倒让世子好奇起来。吩咐道:“游发青那小子死没死?没死让他来见我!”
小厮听了赶紧去叫人,一会儿一个面色委黄两眼下两球乌黑的青年汉子急匆匆来了。若孙绍祖身边的小厮在此,便会认出此人正是那日同孙绍祖一同在锦香院喝酒取乐,后来被人架了出来的“金公子”。
如今马上风的孙绍祖同他老娘身死罪消,差点落得个曝尸荒野的结果,还是那位肩上印着个猫耳胎记的老爷子念着旧情,买了块地安葬了二人。只是若让这老爷子知道下葬的那尸首上并无当日“亲眼所见”、昭示着血缘传承的“亲儿印记”时,不知该是何种表情。
这位“金公子”也没得着好,虽险险捡回一条命来,却终究伤了根本,到如今也没养回来呢。这会子听说主子相传,也顾不得大夫嘱咐的什么见不见得风等鬼话,赶紧过来拜见。
西宁郡王世子一见他这样子,没好气道:“瞧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一会儿从我这里拿几颗丹药去,观主前儿刚遣人又给我送了一葫芦来。”
那游发青赶紧磕头道:“小的谢世子垂怜。只那仙丹还是世子留着享用吧,那老神仙的东西太霸道,一颗下去底下跟火烧的一般。精神是精神了,小的如今可经不得几回那样的精神了。”
说得一众人等都笑起来,世子亦笑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有福也享不了。”不过那丹丸他也是好不容易才从苍朴道人那里求来的,巴不得谁都别给呢,遂也不再多言。只把吴家寻个姑娘寻到自家门上来的话说了,又道,“人就在焦云那里,吴家不吴家的咱们也不管,本世子倒是好奇焦云那小子什么时候竟护起女色来!嗯,要论看女人的本事,也就你小子还有两分眼色,你去替我看一眼,看看到底是什么货色,速速回来说与我听。”
游发青一听这样的差事,立马乐了,赶紧答应着就带了几个人一同往外头焦云家里去。
要说这焦云,从前在世子跟前也十分受宠,只后来世子觉着男人虽有些意思,到底不如女子温柔乡来得舒坦,渐渐淡了此好,连焦云在其中的一众娈童男宠们都没了从前的风光。这焦云性子机灵,办差还算得力,才留到了如今,余者单只以色侍人的早四散不知何处去了。
那日在宁府讨要香菱的便是焦云此人。西宁王府虽同归四王八公一系,实则向来都是跟着忠顺王府走的。只近年来,因着父子两代都好蓄养姬妾,未免亏损得有些厉害,渐渐与妙云观结交上了。连着同吴家交好,也是因着妙云观的缘故。
此前因吴家相托,西宁王世子才指了几个手下帮着打探些消息,倒没想到自家从前的男宠,办差竟顺手拐了个要紧的人证回来,实在稀奇。
又说那被幺幺附了身的香菱跟着焦云出了薛家,本以为不过是换个火坑,却未曾料到这焦云却相待极诚。他在西宁王府边上的金宝巷里有一处小宅院,上无父母下无兄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待得了香菱,又特意另买了一户下人来伺候,并只让人唤香菱奶奶。日常相处无不温存体贴,全当夫妻敬爱。倒让幺幺大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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