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不住,也得严防死守!”闻澄枫手里挥剑动作不停,“再说这种话,以扰乱军心处置。”
小将领立马闭嘴不敢再言,可他是真的心慌啊。对面兵力明显比他们强盛太多,这要如何抗衡。
更何况,他听闻从颢京到望郡的必经之路也被对方炸毁了,援军过不来,辎重也过不来,犹如被围困在孤城之中,死路一条啊!
“报——”又有传信兵送来最新战况,“城外以北六里忽现行军,约三万人马,疑似敌方援军!”
小将领把话一字不落地听入耳朵里,顿时腿软。他们本来就已经完完全全占了下风,结果对面又来三万兵马,这仗还怎么打,跟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心一慌,挥剑杀敌的动作随之疲软迟钝,没及时躲过迎面劈来的大刀,万念俱灰之际下意识闭眼,想着自己这辈子估计就只能交代在这一刻了,没本事再挣扎,索性赴死。
但下一秒,意识到自己的脑袋还连在脖子上,他不由得讶异睁眼。只见陛下的长剑刺在敌军心口,一击毙命。而那把举在半空的刀距离他的脖颈只剩分毫之差,连忙回过神,伸出脚用力将死人踹开。
“谢陛下救命之恩。”
闻澄枫面色冷然:“想死,也给朕杀完这些贼子再死。”
话音落,城楼下突然响起一阵高昂笑声,透着刺耳的轻蔑:“陛下还不投降呢?”
声音是从闻澄枫背后传来的,他派出去的一千轻骑兵没能抵挡住攻入城内的敌军。
他们从西南门长驱直入城中,穿梭街巷来到东北门,与尚在外头攻城的将士里应外合,将闻澄枫等人困在城楼上,形成前后夹击的局面。
对方的领军之人坐在一匹黑马上,身披银色甲胄,盔帽下的脸则被一张铜制面具严实遮住。
闻澄枫眉头微皱,若非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眸反射清浅月光,他实在难将这晌听到的低沉男子嗓音与闻槿妍的婉转联系起来。
不过错愕只是一瞬,他随即了然。
若没有出神入化的伪装之术,闻槿妍也不可能易弁而钗那么多年而不显露破绽。
闻澄枫收了剑,自城楼从上往下望着他,神色倨傲睥睨:“怎么,眼见胜利在握,连皇兄都不屑喊了?”
闻槿妍丝毫不奇怪自己的真实身份被认出,索性也抬手摘去脸上狰狞面具,重重砸到地面,溅起尘土。他露出的面容与闻澄枫足有七八分相似,连嘴角挂着的嘲弄弧度也和闻澄枫如出一辙。
他们是双生子。
一个执剑站在城楼上,一个昂首站在城楼下,两两对望,竟叫身边将士都险些看得混淆。
“要想我唤你皇兄……”闻槿妍斜飞的剑眉轻挑,“也得你先坐稳这个位置才行。”
“如今胜负已定,是你生而不祥,天神不佑,不要再做无谓的抗争了。臣弟我好心奉劝你一句,写下罪己诏,自省德不配位,把本该属于我的位置禅还给我,没准我还能考虑饶你和虞清梧一命。”
“胜负已定?”闻澄枫像是听到什么荒谬笑话,“你如何瞧出胜负已定了?”
“我从前怎没发觉皇兄你竟这般不识时务。”闻槿妍啧声摇头,“你且瞧瞧自己身边的将士,还有哪个肯为你挥热汗洒热血的。他们都有家人在望郡城中,倘若降,我可以既往不咎,留所有人性命。但倘若负隅顽抗不愿降,我便屠了这望郡,依旧是我胜,你败。”
他语罢,话语穿透夜风吹入众将士耳廓,有人略微犹豫后,丢下了手中长戈。
枪头鸟站了出来,其余原本有心思却不敢的也纷纷效仿,刀枪剑戟的落地声接二连三,锵锵刺痛耳膜。
惜命的人,总比不要命的人多。
能视身如草芥,但无法眼睁睁看亲人丧命。
闻槿妍见状,狭长凤眸笑意愈浓。
“你们干什么?!一个个儿的,都在干什么?!”瞪大眼睛震怒大吼的,是方才那位小将领,他重重一巴掌拍在手下士兵的肩膀,呵斥道,“谁让你们丢了兵器的,全都他娘的给老子捡起来!”
士兵被他打得肩膀晃动,可并无人听从他的命令,依旧低垂脑袋站着。
小将领顿时脸被气成猪肝色:“老子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结果你们竟然为了苟活,背信弃义!要是你们的家人知道,他们的命是靠自己的丈夫、或儿子背主得来的,只怕连见老祖宗的颜面都不敢有!”
他嗓音撕扯出义愤填膺,总算有点成效。不少士兵缓缓弯下腰,羞愧难当地捡起长戈,攥紧在手心。
城楼上一幕幕落入闻槿妍眼底,他只当看了场滑稽的耍猴戏曲,笑得越发张扬:“你倒是个有骨气的,可像你这般人物,居然只当个区区守城,未免太埋没才能了。不如你跟着我,帮我将城门打开,我封你做万户侯如何?”
“我呸!”小将领非但没受到他的利诱,反而厌弃朝城楼下吐了口唾沫,“你是个什么东西?”
“乱臣贼子还妄想寿与天齐,你配吗?!”
闻槿妍霎时脸色铁青,他哪里受到过这样的羞辱,况且还是被一个守城的低贱将士,后槽牙咔咔磨出声响,不忿地讥讽:“皇兄身边的狗,还真是忠心呐。”
小将领心气浮躁,听了又想开腔继续跟他对骂,这回却被闻澄枫一个眼神制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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