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流和末凉往上又爬了两刻钟。
    有个人陪着聊天，姬流也没有觉得有多累。
    桥身由玄黄色变成了红色，桥身到了这里，都是坚硬的青石，青石上沁入了大片的血红色。
    那桥顶已经近在眼前了，一滩滩的乌血从桥顶流淌了下来。
    大部分的乌血都沾着桥栏滴入了奈河。
    生魂们反而少了起来，两行长长的生魂队伍，有条不紊的向上爬着。
    “桥上怎么有这么多的血？”
    姬流问道，她见惯了，心理有所准备，并不觉得害怕。
    “我没上去过，不太清楚。”
    末凉说道。
    “末凉姐姐，人活到老，是什么感觉呢？”
    姬流问道。
    “我这一生啊，就活了十二个字。”
    末凉笑道。
    “哦，是什么啊？”
    姬流问道。
    “平平淡淡，不与人争，孝敬父母。”
    末凉说道。
    “那。。。”
    “时间过的快不快啊？”
    姬流问道。
    “说快也快，一年四季快如朝发夕至。”
    “说慢也慢，夜半相思慢如遥遥无期。”
    “也好了，我能和父母在一起，没有出过城，也算安稳活了几十年。”
    “有他们陪着我，并不孤单的。”
    “在我上了黄泉路时，却没见到他们，可能是他们先走了一步，和我走差了路。”
    末凉说道。
    “末凉姐姐，姬流自认做不到这样。”
    “几十年，不容易。。。”
    姬流说道。
    “姬流妹妹，别这么说。”
    “我是心甘情愿的。”
    “我很快乐啊。”
    “夫君为了秦国，为了他的志向，离开我们，是对的。”
    “他是相信我，才把父母交给我。”
    末凉说道。
    “这些年，他一次也没有回来找你么？”
    姬流说道。
    “嗯。。。”
    “我觉得夫君来过家里，或是派人来过，只是并没有现身。”
    “他怕我们为生计发愁，做了不少事情。”
    “一年总有几次，银钱留下许多。”
    “除了他，还有谁会这样。”
    末凉说道。
    “银钱？”
    “那是什么？”
    姬流说道。
    “就是日常花费时，需要用的东西。”
    “生活不能缺少了银钱。”
    “虽然我打了几份散工，也不得不为生活发愁。”
    末凉说道。
    “嗯。。。明白了。”
    “银钱就是一种可以交换的东西，用来换取吃的和用的，对吧。”
    姬流说道。
    “是啊，我用的银钱，叫做布。”
    “像尖足布、刀币、圆足布、三孔布、方足布。”
    “用来换粮米，布匹，棉麻之类的用品。”
    末凉说道。
    “都是铜钱么？那怎么叫银钱呢？”
    “银是怎么用的?”
    姬流说道。
    “银这种东西，百姓是用不到的，大多是官贵才用。”
    “像饰品，织物，酒器之类，都用的银。”
    末凉说道。
    “为什么十殿的阴司要把姐姐的样子，变成十几岁的呢？”
    “明明是要姐姐重新做人了，样子变不变，又有什么关系？”
    姬流说道。
    “夫君走了几年后，有些非份之想的男人，时常扰我。”
    “我虽然没有多好看，可总是个女人。”
    “我为了守贞，自毁了容貌，成了一个丑八怪。”
    末凉淡淡说道。
    “姐姐。。。”
    姬流听了，一时悲从中来，哭出了声。
    “姬流妹妹，别为我伤心。”
    “我这个没有男人的女人，不做这种绝决的事，是做不到守贞的。”
    “十殿的阴司怜我，让我在地府不再用那一张怪脸。”
    “我这年轻的身体，还真有些不习惯。”
    “呵呵。。。”
    末凉笑道。
    “姐姐，我们从桥中间吧，两边都是血水，别脏了衣裳。”
    姬流牵着末凉，从桥两边的台阶跳到了桥中间的一块横隔板上。
    那里没有血水，比起台阶还要高出三寸左右，能容一人从上面走过去。
    “我就不上了，我这身体，沾不到地上，脏不了。”
    末凉说道。
    “这里又腥又滑的，也不知道那几个抬锅的鬼差，是怎么过的。”
    “要是滑倒了，可就有趣了，哈哈。。。”
    姬流想到这里，笑出了声来。
    “姬流妹妹，你还活着，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末凉说道。
    “我是做梦来的。”
    “梦醒了，还要回去的。”
    姬流说道。
    她知道，末凉并不关心这种事情，只是随口一问。
    “梦？”
    “这可不是什么好梦。”
    “呵呵。”
    末凉笑道。
    “姐姐笑什么啊？”
    姬流说道。
    “我笑啊，梦也有许多种，你却是到处跑。”
    “还爬这么高的奈何桥，不累么？”
    末凉说道。
    “末凉姐姐，原来你在笑我啊。”
    姬流说道。
    “人都是有梦的。”
    “我也有梦。。。”
    “只是我不愿意醒，就是醒了，也当作是在梦里。”
    “除了孝敬爹娘，我这几十年，一直活在夫君走的那一刻了。”
    “看着他消失在我的眼前，我就一直在做着梦。”
    “梦到他回来，梦到他带我回秦国。”
    “所以。。。很开心。”
    末凉笑道。
    “姐姐，在桥后，有一处叫做思量邪的地方，你可以去那里等他。”
    “只要他心里有你，我想信，你会见到他的。”
    姬流说道。
    “嗯。。。”
    末凉应了一声。
    “姐姐，别怪我多说，你那并不是梦，是想他想的有些痴醉了。”
    “如果只是苦等，真没有等他的必要。”
    “找个好人家嫁了，也没有不妥。”
    姬流说道。
    “姬流妹妹，谢谢你。”
    “我知道你想让我心里好受些。”
    “你不是也在找一个人么？”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那个人，是心上人吧”
    “你要是找不到他，能把自己嫁出去么？”
    末凉笑道。
    “姐姐。。。”
    “你说起我来，倒是让我没话可说了。”
    “好吧。”
    “我是在找他，我答应做他的妻子。”
    “他问我要不要做他的妻子时，我装做不懂，装傻藏羞。。。”
    “我相信我能找到他，把他带回望川。”
    “要是找不到，我也是他的妻子。”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认我这个妻子。”
    姬流控制住了情绪，声音停顿了一下。
    “我一定要找到他。。。”
    姬流说道。
    “你知道自己在梦里就好。”
    “你总会醒的。”
    “不要学我，不要执念太深。”
    “你在你的梦里，我也在你的梦里。”
    “也许你醒了，不在这里了，我也就不在了。”
    “姬流妹妹，你一定能找到你的心上人的。”
    “我的一生，有了托付和牵挂，只能在等。”
    “你要找人，就不能像我这样，等是等不来的。”
    “你不是在梦里么，只要你想，在梦里你什么都可以做到。”
    末凉抬头望着桥上，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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