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年代,天才未凋零,承袭远古时期的大世之景,曾有一方妖孽如骄阳横空,他不修妖、武、神三条蔚然成风的阳关大道,剑走偏锋,以阵入道,只身行走在前无古人的浩荡阵途上,独领风骚,开创阵道八阶的历史先河,以百岁之龄问鼎帝位,被世人瞻仰膜拜,终成一代传奇。
传言,八阶的天命大衍阵堪比大能开辟的一方洞府,阵内自成一片广袤浩荡的缥缈天地,天地为棋局卦阵,繁星为纹路,乾坤扭转之际,天命大衍之时,此阵乃是当今天机院的镇院大阵,举世无双,更是天机院的立基之根。
这四阶的天命大衍阵初具八阶雏形,星幕湛湛,紫光流溢,只一眼就荡尽人们心中不平和烦恼之事,使修炼者神念剔透,趋于淡泊宁静,臣服在这片幽远深邃的盛景中,这股古老力量就是大阵运转间焕发出的玄妙之力。
当年,一代阵帝用其推衍天下气运,算尽自身命理,妄图逆天改命,篡改天机,奈何最终没有迈出最后那一步,来不及成就祖境便身殒道消,后煌煌太古在浩荡妖潮中被终结,人才如大雨飘坠,正式迎来了万妖猖獗的大妖纪元。
而天命大衍阵的基本之用,便是推衍天机。
此刻的竹林中央,一道光幕悬浮于林间,宁轻狂眼神微眯,收起了一身慵懒酒气,浑身的气息犹若一头出自蛮荒大凶之兽,凶戾残暴,杀伐戮道,周身血潮澎涌,特别是在遥遥对望到光幕上那一双桀骜不驯的黑眸时,眼中这种气息之焰更盛。
这道光幕中,呈现的赫然是天命大衍阵中的情景。
星宇环伺,这一颗颗繁星犹若古眸,眸中弥漫着沧桑古老之味,而在眸光映照间,那道黑袍青年背后的变换虚影在一遍遍轮转放大,那虚影一下子是凶焰滔天的荒蛮之妖,一下子是金芒耀目的救世神帝,倏而又变成一尊冰冷无情的妖魔枭首,野蛮咆哮,肆虐天地,震得大阵竟开始摇颤。
紧接着,随着青年一步踏出,整个天命大衍阵如同镜子般寸寸崩裂,惊得宁轻狂都略微退了一步,嘴角扯出了一丝狞笑。
“原来是你,挣脱天机之人。”
宁轻狂喃喃自语着,眼中战芒大绽,没想到那夜他也看走眼了,只当这人是好高骛远的双修者,不料其就是他此行苦苦找寻之人。
而在宁轻狂的身边,竟还站立着一道修长身影,此人白发如雪,气息沉稳,只是似乎刚经历一场劫难,搞得全身筚路蓝缕,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个人的意志,他紧抿着唇齿,深深凝望着光幕中青年身边的另一道丽影。
若竺怜在此,或竺家之人在此,定然能认出,此人就是第一日就毅然进入梦翼竹林的竺望岳。
“大人。”竺望岳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这个时候开口适合不适合,可还是忍不住出声道。
宁轻狂仰首灌了一口醇香烈酒,目光如凶禽,暴戾中饱含着兴奋之色,问道:“何事?”
“此女有古怪。”竺望岳指着光幕中的竺怜,像是诉说出久埋于心的往事,铮铮道。
“哦?”宁轻狂诧异地看了竺望岳一眼,“她既跟着这个少年,那就不用管。”
这个女子在那锣鼓哐哐的寒夜他也眼鉴过一次,他也曾不屑,也曾嗤笑,但现在既然这人与他苦苦追寻之人扯上了关系,那他自然也要高看一眼,拭目以待。
在宁轻狂面前,竺望岳没有一丝身居高位的威严,他多么庆幸自己的天赋得到了此人的认可,可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未来哪怕有再多荣光都不可能冒犯这位给予了他大造化的伯乐,所以每每言语之时,他都在想自己说这话的契机是否妥当,然而一旦想起那个雷雨夜晚的深情嘱托,竺望岳就不由心潮澎湃,随即深吸一口气,执着道:“可是,她是我的侄女。”
“哦?”
忽然,宁轻狂似乎听到了一些能引起他兴致的事情,轻笑一声,晃了晃酒壶,道:“嘘!你且看下去。”
……
苏贤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宁轻狂的眼里。
在天命大衍阵中,倘若苏贤没有一点挣扎,那他的过往会被宁轻狂看得一清二楚,苏贤并不确定自己的天机是否会暴露,但自己的修行之秘被窥探是他绝对不会允许的,所以他一脚踏出,硬生生踏碎了这方洞天福地般的大阵。
这一脚中他没有裹挟任何妖力或武力,它纯粹就是包含着意志的一脚。
踏碎,即意味着叶知秋诚不欺自己,他的确是跳出天机大道的人。
若踏不碎,那自己就是被天机囚禁的一只蚂蚱,跳不出冥冥天命,往昔岁月的一幕幕也将被一览无余,甚至未来妖王之路何去何从,都会被阵后的宁轻狂看透。
果然,叶知秋没有骗苏贤。
啪!
一声声如铜镜摔碎的清脆之音传来,苏贤成功粉碎了大阵,带着竺怜从漫天星宇中穿梭而出,来到了下一方大阵中。
而今,两人仿佛立于云端,云层厚重,霞光如曦,眼前四千道阶梯垂叠而上,沟通天穹,形成一级级宽阔的金色阶梯,每一层阶梯均有百丈之长宽,相隔甚远,犹若天堑,而终点处由闪烁着炎日般的金光铺就,神圣如仙境。
“这是一座辅修阵。”此次,竺怜终于觉得自己的真识之瞳派上了用场,肯定道。
苏贤眯着眼观察了一会儿,他感受到每一层阶梯上都涌动着一股狂暴的炎热,似天火浆池即将喷薄,旋即幽幽补充道:“它也是一座杀阵。”
“好像叫焚日浮屠?”苏贤低声沉吟道,夹杂着一丝猜疑的意味,因为此阵他曾在古籍上匆匆一瞥过,所以印象很是模糊。
“噗!”
“纠正一下,它叫天葬浮屠,四阶品级。”宁轻狂的声音像洪钟大吕从四面八方响起,响遏行云。
“检验资质所用?”苏贤问。
两人的交流没有隔阂,宁轻狂还是第一次如此详细解释道:“没错。小丑把戏罢了。最近数日内前后有三百二十九名修炼者踏上天梯,一共二百九十八名丧命于浮屠之上,遭天火焚葬。剩余的差不多也死绝了。不过,闯过此阵,便可证明有登临宗境的资质。”
“又是推衍天机,又是检测资质。你来于此,以梦寐兽为饵,就是为了找寻天机院的机缘?”
从进入梦翼竹林后,苏贤就隐隐猜到了宁轻狂的真正目的。
宁轻狂没有法子去收服梦寐兽,所以他想看看最后梦寐兽这只宝兽花落谁家,宝兽乃气运之争,每一个身具宝兽之人绝对是普天之下、大陆之上最具运道之人,所以宁轻狂想借此机会找寻到有望拯救天机院的那个人。
闻言,宁轻狂轻咦了一声,目中精光熠熠,随即想起了君家之人的带话,不禁玩味道:“没想到,你连这两件事都知道。看来,叶知秋找到的那个人就是你?”
苏贤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
“你如此仓促开启第四妖宫,想必就是为了梦寐兽而来吧?”宁轻狂摩挲着下颚,猜测道。
“没错。”
“在这梦翼竹林里,桃符皇朝、清律皇朝和逆枭宗各有一人还活着,他们也是和你抱着相同目的来的,同样身怀第四妖宫。实话说,梦寐兽我留不住,所以,开始你的表演吧!我倒要看看,是叶知秋看走眼,还是我看走眼。”
宁轻狂冷冷一笑,他丝毫没有因为苏贤是叶知秋找到的人而生出一丝一毫的偏袒之心,他有自己的道,有自己的信念,他只想看看梦寐兽最后会被谁找到,无论是谁,找到就可以了。
若找不到,那就证明他们谁都不是那个机缘之人。
宝兽送上门都把握不住,何谈机缘?
宁轻狂倒是不知道苏贤曾硬生生捏碎了一只宝兽,如果让他知道了苏贤还有那样果决狠辣的一面,说不定会收起对苏贤的偏见。
苏贤虽未从宁轻狂那里得到一点儿便利,但他起码知道了宁轻狂来此的初衷,他和叶知秋一样,并不抱任何恶意,只是为了寻找天机院未来的一线生机。
这是十大天机院圣子的共同使命!
知道这一点对苏贤而言至关重要,因为苏贤并不想跟宁轻狂这般如此棘手的对象碰撞,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这种作死的念头。
倒是另外三大势力的人,苏贤倒不介意与其比划比划。
因为任何对梦寐兽升起觊觎之心的人,都会是苏贤的敌人。
这时,竺怜伸手扯了扯苏贤的衣角,面露涩味,无力道:“公子,这道阵法我闯不过去,甚至迈上去一步都要灰飞烟灭。”
那灼灼天炎的火热,光是站在数丈之外竺怜都感觉自己的衣绒要被焚尽,那种灼烧感穿透衣物,直接刺痛着她的肌肤,让她面色不由一白,这种辅修和杀阵的结合绝对是每一个神修者的噩梦。
“这阵法我一个人来闯就是。宁轻狂,你将她放出去。”于是,苏贤朝着虚空开口道。
“凭什么?”宁轻狂并不买账。
“凭她见过梦寐兽,得过造化,是此次寻找梦寐兽的主要力量。”
“嘁!”
宁轻狂不屑哼了一声,下一秒苏贤身旁那道丽影就消失不见,显然是被宁轻狂传出了这方四阶天葬浮屠阵。
“天底下没有无偿的买卖。我帮你一忙,那你也让我领教一下。”
说完,一道土黄色的光晕轰然降世,那光晕中携带着山河大势,似是无数千钧之石轰隆隆地滚落,苍茫莽荒的韵味陡然浓厚,而苏贤只觉得身上压下了一座山岳般沉重,整个人脊梁都要被压弯,脚下一个趔趄,却又被禁锢在了原地,身形狼狈的同时又动弹困难,面显狰狞。
“四阶辅修重力阵,请赐教!哈哈!”
竹林中央,宁轻狂仰天猖獗一笑,眼角精光伴着戾色微微闪动,心中却怀着希冀,暗想道:“如果你真是那个人,那就命不该绝。如果你不是,那就死不足惜。”
“但愿,你是那个人。”
下一刻,在他的注视下,那个粗犷青年撕破了伪装,露出了一张普通却又坚毅的面孔,褪去无相的束缚,傲骨擎起,身姿挺拔,周身劲风如刀锋刮割,少年终露峥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