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至,夏去秋来。
熙熙攘攘的春耕过后,除了每日从那些靠近南山县乡的猎人们赶来卖猎物之外,就很少有人再来到这里,整个东平里又重新恢复了乡间的恬静。
由于东平里没有种植一亩冬小麦,所以,夏收的时候,相对于关中其他地区,东平里的新里民们相对而言,反倒闲了下来。
这才刚刚进入秋天,东平里就发生了让人惊喜的事情。
七月初,秋老虎横行,今年热得人实在是难受。要不是去年冬天的那几场大雪垫底,金知蝉还真怕今年会遇到干旱天气,影响了东平里的粮食产量。
东平里的新里民们之所以惊喜,是因为,东平里将要又将迎来一个丰收季。
无论是汉麻、大豆,还是春小麦的长势全都非常喜人。尤其是那一千顷施过农家肥,进行密植的春小麦,长势更是不得了。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能预估出这一千顷地亩产量肯定会远远高于另外那九千顷春小麦。
这个时候,东平里的新里民们在后悔不已。
“二小姐,如果这个时候在给麦地里追肥,还能够增产吗?”无奈之下,铁平不得不腆着脸来询问金知蝉这方面的知识。
“哼!”金知蝉怒哼了一声,傲娇地说道:“当初,本小姐是怎么说得,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去年的时候,我已经试验过,夏末秋初的时候,再往田里面施肥效果并不大。不过,铁叔,你们也不能就此而松懈。今年秋天,东平里会变得更忙碌。等到秋收之后,你就得安排人将两万亩全都种上东西。”
“二小姐,你尽管吩咐,铁平这次一定完全按你说得办。”铁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金知蝉盯着铁平的双眼,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那好,铁叔这可是你自己说得。首先,种植大豆的那一万亩地,秋收之后,全都用来种植冬小麦。其次,种植汉麻的那一万亩,之后,全都用来种植蔬菜。最后,剩下那一万亩春小麦,今年收割的时候,将秸秆全部留在地里面,从今年冬天,到明年一整年,什么都不种,
明年整整一年的时间,一万亩土地什么都不种,休耕!”
“什么,休耕!这么怎么能行呢?二小姐,您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这两个字严重冲击了铁平,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二小姐的这番话。
休耕一年,也就意味着东平里明年一整年,三分之一的耕地没有任何的产出。这可是要命的大事啊!
金知蝉却不给铁平任何思索的时间,她毫不气地说道:“铁叔,你出去吧!反正离秋收还有很长的时间,趁着这段时间,你自己认真思考一番,再跟新里民中有威望有经验的人好好商量一下,有了决定再来通知我。不过,本小姐把丑话说在当年,你们不同意我的意见,已经很多次了。若是这一次还是老样子的话,你们以后就不要再用这些事情来搅扰我。
说起来,东平里的这些地,名义上是陛下赐给我们金家的,可其实,这些地却是陛下给你们这些退伍士兵和家属养老用的。真正属于我们金家的,只有那最初的一百亩良田。对了,铁叔这一次你们若是同意我的意见的话,恐怕就得提前到其他地方招募人手了。”
铁平兴冲冲而来,蔫了吧唧地走了。
东平里几个小头头见状,赶忙围过来一问。铁平原原本本地将金知蝉刚才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没想到,这几个小头头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个家里面也曾经因为力田还被封官的老者说道:“小平子,你失魂落魄地出来,原来是为了这点小事啊!让农田休耕是常有的事情,地力不足的时候,的确是要让一部分耕地休耕的。你忘了,这两年,如今种植春小麦的那块地可是连番种了三茬作物啦!的确是应该休耕。”
“不错,只不过,老夫始终是想不明白,二小姐为什么又要把秸秆留在地里面呢?这里面难道有什么讲究或者玄机不成。”这次说话的也是一位老者,是个军属,也是一位田里的老把式了。
“铁里魁,依我看,不如这样。还是老规矩,九成的秸秆留在地里面,一成的秸秆全部拔出来,想必,这一点二小姐也会同意的。我这么说,倒不是不相信二小姐的安排,而是想通过对比,看一看这留不留秸秆对粮食的产量究竟有什么作用!诸位以为如何呢?”说这番话的人正是米田,这么重要的会议,他当然要参加。
“妙,这个主意好。正像二小姐说得那样,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若是不对比一下,怎么能让那些老是唧唧歪歪的反对者闭上嘴巴呢?”说这番话的人却是蔡头。
他引用的这番话,却是他当初讲述自己在长安的一切经历,提到将作监对工匠的待遇和态度实在太差的时候,金知蝉说过的一句话。大体意思就是,他们这些车夫留在长安城帮着官府修建火炕的时候,如果没有东平里这么好的待遇相对比,他们又怎么能够知道将作监的工匠待遇差呢?
还是米田最明白金知蝉的想法,他猜测道:“依我看,不只如此。若是按照这样的顺序,今年将要用来种菜的那一万亩地,恐怕在后年也要休耕一整年。依此类推,东平里最好也要休耕三年。”
“米田,你闭上嘴,出去之后,把刚才的话放在心里面,你要是将此事宣扬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铁平喝止住米田,接着说道:“我们先把今年事情办好再说吧!唉!二小姐说得没错。照这么看,今年真得需要在外面找人了。三万亩土地同时收割,两万亩土地同时耕种,凭东平里如今这点人手,还真撑不住。可周边的百姓们也都忙着田里的事情,这时候如何能够招下足够的人手啊!”
一听铁平说起这个难题,蔡头有些不以为然道:“铁大哥,你也是糊涂了。你忘了自己原先是干什么的了。咱们东平里中的人都属于郎官,而陛下之前在内史其他县安置的兄弟,则全都属于北军。文帝爷爷合并南北军,南军便名存实亡。因此,那一次唯独就把原先南军的人全都给拉下来。当然,南军中大多数士兵原先就属于内史各县的良家子,他们退伍之后大部分都归乡了,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不过,南军中还是有不少士兵最终选择继续留在了长安城中定居,这么多年,其家属的人数那就更多了。我之前和兄弟们在长安城中卖菜的时候,就有不少南军的人想来咱们东平里讨生活。如此看来,他们这些大头兵留在了长安城中,想必日子过得也很难。铁里魁,你看是不是要把这些人招进咱们东平里啊!”
蔡头这么一说,众人这才猛然想起,如今长安城中还有这么一股势力。
“那好,我去问问二小姐的意思。”铁平一听,是这么个道理,便点了点头,说道。
就这么,铁平出去的时间不大,休耕和招募人手这两件事情就确定了下来。
“二小姐,我们商议的结果,一致同意你的这些安排。还有招募人手一事……”再次来到金知蝉的房中,他女儿铁梨花也在,铁平开门见山地说道,随后,他又把蔡头出得主意说了一遍。
“哼!馊主意!这个蔡头净出馊点子。……铁平,你也不想想,你若是接纳了一家南军的士兵,其他人怎么办?你难道忘了吗,咱们东平里可都是老幼病残?还有,当初,陛下他为什么要把北军退役的士兵分开安置在好几个县里面,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吗?铁平,你人还没有老,怎么也跟着一起犯糊涂呢?你有没有想过,咱们私下里招募南军人来东平里,陛下肯定会马上知晓的,到时他会怎么想呢?”听完铁平的讲述,金知蝉毫不气地骂了蔡头好一通,随即反问了好几句,她这也是第一次直呼铁平的姓名。
金知蝉把这番话说完之后,铁平全身除了一身的冷汗。
若是把南军招来,东平里很有可能会演变为大欺主,真到了那个时候,东平里到底是谁听谁的呢?郎官这个体系的禁军毕竟人数很少。
而且,陛下故意将北军退伍的士兵分开,当时大家都没有多想,以为单是一个乡镇安排不了那么的人,可经二小姐这么一解释。真相真的很难让人接受,可却是最真实的答案,陛下这么安排,其实也是在防微杜渐,防止这些退伍的士兵聚在一起发生不必要的事端。
这么做,刘彻是在防微杜渐,就是防止他们将来若是串联在一起,肯定引发较为严重的叛乱,毕竟他们都曾是接受过军事训练的军人。
这个时候,东平里如果贸然将南军的人引进来,陛下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