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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85)
    楚琫脸色更加阴沉,反问道:难道你不承认楚玄杀我父亲,夺走本属于我的皇位的事实?
    楚予昭目光透过楚琫,看向他身后的黄沙:老先帝逝世时,皇叔十岁,而我也是七岁,我还记得那晚,父亲带着我,一起跪在老先帝的床前,我亲耳听见了老先帝对他的临终叮嘱。
    楚琫倏地一惊,屏息凝神听着。
    老先帝对父亲说,楚琫虽然聪慧,但性格偏执,凡事容易走极端,让父亲日后多照看着你。他让父亲将你留在京城,锦衣玉食一生,倘若不安分,便给块封地打发去,这样你还能平安顺遂一生。
    我父亲本也以为老先帝会将皇位传与你,没想到竟传给了他,所以他一直遵循老先帝的叮嘱,对你百般疼爱,宠爱有加,可不想你竟然一直认为是他杀了老先帝,夺走了你的皇位。
    楚予昭说到一半,楚琫就不耐烦地喊道:满口胡言!楚予昭,你为了名正言顺拿走皇位,竟然编出这样的谎言。
    我没有撒谎。皇叔你既然那么了解我,就应该清楚我的为人,我不会编造这种谎言来欺骗你。楚予昭平静地道:更何况你心心念之的皇位,我根本就不在乎。
    楚琫冷笑一声: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却不是也使出这种手段,将我诱入法阵中?不还是舍不得这个位置?
    楚予昭声音变得凌厉起来:你想要皇位,无可厚非,可你不该和达格尔人达成协议,毒杀宁作守将,放任达格尔人入侵边境,让数万百姓和将士的性命为你铺路。楚琫,我并非舍不得这个位置,而是不能由得你这种人掌控天下。
    楚琫也喝道:让大胤回归正统,那些子民死得其所,何况若不是使用这样釜底抽薪的办法,我能拿到皇位,能有和你争斗的机会?楚予昭,我等着你攻打京城便是,和我堂堂正正的一战。
    楚予昭退后一步:你知晓我不会去攻打京城,不想让更多无辜的人送命,既然你想要堂堂正正的一战,这画里便是最好不过的战场。
    他话音刚落,周围突然刮起强风,地上的黄沙被卷上了天,整个天地混沌一片,没有了区分的边际。
    接着那些黄沙便幻化成人形,落在楚予昭和楚琫身后。也不过短短瞬息,目光所及处的黄沙都在化作沙人,分别立在两人身后,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边。
    楚予昭的袍摆在风中飞扬,他却站着稳稳不动,只对着楚琫厉声喝道:你我各带十万沙兵,今日便在这画中分出胜负。
    楚琫撩开挡住面颊的一缕发丝,缓缓开口:胜者为王败者寇,楚予昭,我与你打这一场便是,输者永远放弃皇位,赢者便是大胤的皇帝。
    楚予昭冷然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洛白和双喜一直趴在沙包后,大气也不敢出,却见面前的沙包突然在动,沙粒如同流质般变幻流动,沙包消失,原地多出了数名沙人。
    啊,啊,双喜吓得往后一坐,被洛白拉着往后退,咱们站远一点,不要打扰他们干仗。
    洛白退了一段后又停下脚,将还坐在地上的双喜往旁推:也别太远了,遇到情况不对,我还要冲上去帮忙的。
    楚予昭却在这时微微侧头,看向洛白方向。洛白迎上他的视线,动作僵了一瞬,抬起手对他挥了下,讪讪道:好巧啊。
    楚予昭没有理他,转身缓缓抬起两手,随着他的动作,东西两方突然出现两座沙粒形成的城墙,遥遥相对着,看上去分外恢弘壮观。
    洛白只觉眼睛一花,场景飞快变化,就在下一瞬,他已经立在高高的城墙上。
    他心里狂跳,脚步也有些不稳,却被一条手臂牢牢扶住了腰,耳侧同时响起楚予昭的声音:站好了。
    洛白怕他将自己赶出去,忙不迭点头:站好了,我站好了,站得可稳了。
    楚予昭瞥了他一眼,道:我要去和楚琫作战,你就在城墙上看着,看我怎么率领十万沙兵,将他杀得片甲不留。
    他说这话时眉眼飞扬,神情是掩饰不住的傲气,不可一世却分外英俊。
    洛白这一刻深深心折,只觉眼前这个人哪哪都让他喜欢,那些担心的话也就咽了下去,凑上去在他唇上吻了下:嗯,我会一直看着你,宝贝儿。
    *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12点还有三章更新。
    第92章 十万沙兵
    洛白只觉得腰上一松, 下一刻身旁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他连忙从城墙上看出去,看见下面数万的沙兵军队最前方, 楚予昭骑在一匹高大的沙马上, 手持枫雪刀,威风凛凛,一袭黑袍在满眼的黄沙中分外瞩目。
    再远处,便是楚琫也率着沙兵军队遥遥对峙。
    洛娘娘, 马上要大战了,您坐下看。
    双喜也在城楼上,不知从哪里翻出张沙椅, 殷勤地端到了洛白身后, 还搓搓手道:哎呀, 可惜没有茶叶, 不然给娘娘泡一壶茶, 好好欣赏陛下的威猛雄姿。
    洛白哪里有心思坐, 整个人就趴在垛口处, 目不转睛地看着楚予昭。
    远处传来一声鼓响, 重重地回荡在黄沙上空,接着就是震天的喊杀声, 沙兵们轰然出动,手持沙粒形成的武器, 就像黄沙形成的巨浪, 铺天盖地对着前方涌去。
    洛白看着楚予昭一马当先, 率领着滚滚沙潮, 迎上对面冲来的楚琫。两股黄色的巨浪终于碰撞, 溅起漫天波涛, 沙粒翻涌着冲向天空。
    被刺中的沙兵都会瞬间化为黄沙,无数沙粒四溅,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昏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隆隆的战鼓声不断喧嚣。
    洛白什么都看不见,却也和双喜一起在城楼上跳着脚,撕心裂肺地喊着助威,哪怕声音完全被掩盖住。
    陛下杀啊!杀光他们!陛下杀啊!
    我的宝贝儿,你就是最厉害的!杀光他们!杀杀杀!
    一阵风吹过,空中的沙粒被吹走,昏黄变淡了些,勉强可以瞧清战场上的情景。洛白被吹来的沙粒蒙了眼,一直在揉,却又努力睁开,一边被蛰得流泪,一边定睛去瞧,嘴里还不停嚷嚷。
    那群沙兵好厉害,将对方的沙兵都打成碎沙了,哇,我的宝贝儿好厉害,我爱死你了。
    双喜你看,东边有群沙兵在排阵,看见没?在绕圈圈,陛下带兵果然好厉害啊,把楚琫的沙兵都打死了。
    双喜疑惑地问:娘娘,奴才看这些沙兵都一模一样,您能看得出哪些是陛下的兵,哪些是楚王爷的兵吗?
    洛白骄傲道:虽然一模一样,可是也很好区分,因为胜利的那些沙兵肯定就是陛下的。
    双喜恍然,并对洛白这话深以为然,便更加卖力的高声附和,不吝言辞地加以赞颂。
    沙兵们形成各种阵法,在楚予昭和楚琫的率领下冲锋拼杀,不断有沙兵被刺中,再砰一声化成消散的黄沙。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洛白的嗓子都喊哑了,战鼓声终于停止,漫天黄沙落下,视野渐渐明晰起来。
    他看见对方城墙下,楚予昭持刀而立,身后站着数量不多的沙兵。但对面的楚琫则只剩下他自己,还被两名沙兵反扭着胳膊按在地上,头发散乱披着,看上去甚是狼狈。
    双喜跳起来欢呼:陛下胜了,陛下果然胜了。
    我就知道他会胜的。洛白伸手掸了掸肩上的沙粒,口气骄傲,眼睛闪着光,走吧,我们下去找他。
    走走走。双喜应声。
    对方城墙下,楚予昭居高临下看着楚琫:你输了。
    楚琫被沙兵反扭着胳膊按在沙地上,他倏地抬起头,阴狠的视线盯着楚予昭,反问道:那又怎么样?
    楚予昭冷冷道:刚才你我二人定下的规矩,输者永远放弃皇位。
    输者永远放弃皇位楚琫突然笑了,露出两颗雪白的犬齿,楚予昭,你也做了那么久的皇帝,为什么还是这样天真?
    楚予昭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只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楚琫又道:其实我说错了,你并不天真,你我都清楚,不管谁输谁赢,都不会将那话当回事。
    楚予昭不置可否地道:也许吧。
    楚琫嗤笑:你口口声声不在乎皇位,其实将这位置看得不比我轻。
    不,你错了,我的确不看重皇位。楚予昭语气淡淡地反驳:我只是不会将大胤交到你这样的人手里。
    我这样的人怎么了?要论帝王之术,治国之道,我不比你差。楚琫发出一声怒吼。
    楚予昭也厉声道:你为了皇位,不惜让所爱之人替你顶罪,使韵姐为你丧命。不惜和外敌勾结,将大胤疆土拱手让人,任由达格尔屠杀我大胤子民。楚琫,你不配做大胤皇帝,哪怕是我身后这名御茶坊的小内侍,他也比你更适合做大胤的皇帝。
    跟在洛白身后刚跑到的双喜:
    楚琫猛地挣开身后的两名沙兵,慢慢站起身,道:是吗?那就拭目以待,看我们谁能活着,谁能从这幅画里平安离开。
    洛白刚刚站稳,就见楚琫突然露出诡异的神情,两只手上下交叠,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
    大风突然卷起,地心深处发出隆隆巨响,漫无边际的黄沙消失,显出深黑的岩石地面。接着整个大地开始震颤,岩石上出现无数裂缝,随着咔嚓声响,那些裂缝开始扩大,像是遍布的蜘蛛网,露出底下翻腾的红色岩浆。
    洛白正好踩在一条裂缝的两边,在裂缝扩大时,他惊叫一声,身体跟着摇晃。楚予昭猛然上前,将他拖进怀中,向后退了几步。
    楚琫的长发在风中飘飞,一张脸白得不似活人,却疯狂地大笑着:我是真顶宗第七代弟子,你们以为区区一个画中世界就能困住我?楚予昭,今日是你送上门来,那就等着受死吧。
    轰隆一声响后,脚下地面开始陷落,翻滚的岩浆徐徐上升,洛白抓着楚予昭衣袍,惊慌地左右看,嘴里迭声问:哥哥,这是假的吧?就和我们上次在云霁秋韵图里看的那样,是假的吧?
    话音刚落,灼人的热浪便扑面而来,洛白又惨叫:啊啊啊啊,这是真的,真会烫死豹的。
    楚琫和这边已经隔着一道岩浆河,他嘴里打了个长长的呼哨,一只巨大的黑鹰从天而降,停在他面前。
    楚琫翻身跃上黑鹰,却也没有离去,只站在鹰背上,盘旋在岩浆河上方。
    眼见岩浆往上浮,就要没过地面,洛白和站在不远处的双喜都开始啊啊大叫。
    楚予昭和洛白脚下的这块是凹陷地,有岩浆已经从边缘处往里溢,楚予昭对着前方虚虚一指,那处岩浆里立即出现一块丈余见方的黑石。他揽住洛白的腰,往前用力纵跃,落在了那块黑石上。
    陛下,娘娘,救我,救救我。双喜那里也快被岩浆淹没,跳着脚大喊。
    楚予昭又转身指向双喜前方的岩浆,在那里也凭空冒出一块黑石后,大声喝道:你就呆在上面不要动。
    双喜在岩浆没过脚面的时候用力一跃,扑到了那块凸出的黑石上。
    整个大地陷落,目及之处都翻腾着火红的岩浆,只有这两处黑石浮在岩浆面上,像是茫茫大海里的两座孤岛。
    洛白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都要被这灼热的高温给烤化了,头上却突然落下一道闪电,对着他和楚予昭而来。
    楚予昭在闪电击落之前,便搂着洛白往旁一跃,同时用手指在前方一点,便落在那里刚冒出的黑石上。而他俩刚才立足的那块黑石,已经砰一声被闪电击成齑粉。
    楚琫挥舞长剑,劈出一道闪电却落空后,紧接着又是一道落下。楚予昭扬起枫雪刀挡住闪电,雪亮的火光炸开,脚下黑石也发出不胜负荷的破裂声。
    他只得再点出一块黑石,挟着洛白跃了上去。
    楚琫不断挥舞长剑,闪电连接不断落下,楚予昭既要格挡,又要生出新的黑石落点,还要顾及着洛白,应对得有些吃力。
    又是一道闪电击来,他脚步往后踉跄,眼见就要踩空在岩浆里,却突然被什么扯住衣襟,止住了后退之势。
    洛白已经变成了成年豹,通体雪白,眉间一抹红。他张嘴松开楚予昭的衣襟,调转身体,发出一声低吼。
    坐上来,我背你。
    楚予昭也不耽搁,立即跨步骑在白豹背上。眼看楚琫又挥出一剑,白豹双足一点脚下,矫健的身姿跃起,带着楚予昭往前扑出。
    楚予昭在半空往前遥遥一点,黑石瞬间冒出岩浆面,再举起枫雪刀,挡住迎头劈来的闪电。
    啪一声巨响,整个世界瞬间亮道晃眼,惨白一片。洛白眼睛差点被晃花,无数小黑点在视网膜上飞来飞去,耳边也像有铜锣重重敲击,脑子嗡的一声,听不见其他声音。
    黑石不断被闪电击得粉碎,楚予昭也不断重新变幻出新的黑石,洛白驮着他在岩浆上跳跃,落在那些尚未被击中的黑石上。
    而不远处趴在石头上的双喜,在看见洛白突然变成雪豹后,张大的嘴巴就没能合拢过。
    灼热的岩浆在身边翻腾,洛白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瞧了瞧天空,见楚琫那只黑鹰飞得并不高,便深深一个吸气,朝着上方奋力跃出。
    半空中的雪豹,白色皮毛被岩浆映照成了暖金色,身体线条矫健而充满力量犹如一把绷紧的弓。
    楚予昭和他心意相通,在洛白越来越接近那只黑鹰时,猛然一个纵跃,整个人高高拔起,在雪豹和黑鹰平行的刹那,他已经越过楚琫,自上而下对着他一刀劈下。
    枫雪刀带着破开长空的气势,楚琫深知不能硬扛,催动黑鹰便要离开,但洛白却在这时猛地挥出一爪,爪尖犹如钢刺扎入黑鹰的眼,黑鹰惨嘶一声后,昏头昏脑地往旁边冲出,被枫雪刀劈成两半。
    两人一豹都对着下方坠落,洛白在空中翻身,将下坠的楚予昭托住,而楚予昭也在空中疾点,在雪豹四蹄快要接触到岩浆时,一块黑石冒出,让雪豹有了落脚点。
    楚琫眼看就要落进灼热的岩浆,他在空中一声大喝,整片岩浆突然消融,化作一片翻着巨浪的海洋,而他也扑通坠入海水中。
    洛白只觉脚下一空,一个没留神,咕噜噜灌了两口腥咸的海水,连忙刨动爪子浮出海面。
    他甩了甩湿漉漉的毛发,看见楚予昭也从身旁冒出来,而不远处,双喜正在惊慌地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