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的时候,那假山附近的中庭聚了好些人。那王婉恬见我来了就开始晃秋千。本来我打算遥遥的看着,总不往那边凑,寻个事端,转移大家注意力,就让元郎进假山好了。谁知王家也是煞费苦心,找了几个壮实家丁拥着我,往秋千那边去瞧灯。”
“然后你就……咳咳……中了美人计了?”李玄玄头侧倾到他那侧,似是很想知道答案。
“嗯。是中了美人计了。”宋清尘轻抬指尖,拨弄了一下额前发丝,“不过不是我。”
“嗯?”
“我随手拉了位公子,与我同行,待路过秋千时,我推了他一把。”
“嗯……”李玄玄微惊,“也是,他们算计你在先的,只是可怜了那位公子。”
“你怎知我这一推,不是神来一笔,月老红线呢?”
“你总是有理,我说你不过。”
驾马的仆人轻敲车门,“公子,到了。”
李玄玄侧头,浮生酒肆到南楼有段距离,应该没这么快。
宋清尘已下了马车,站在地上等着她 ,“姐姐,下来,我带你去个有趣的去处。”
李玄玄抬步迈出车门,扶着宋清尘的胳膊,下了马车,“去哪里?”
宋清尘同仆人说:“你先回去吧。这里离南楼不过一条街,一会我们走回去。”
“是,公子。”
宋清尘引着李玄玄朝着一条挂了三盏灯笼的小路走去。
已是亥时,刚敲二更鼓,路上几无行人。两人并排,走在街上。月亮此刻才冲破阴了一日的乌云,露出个脑袋来,将两人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忽来的安静,让两人颇有些尴尬,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上一次在夜里并肩而行,还是上一年的九月初八,李玄玄问道:“这里没有武侯寻夜吧。”
“宵禁不严,可视为无。这里渡口、航道发达,规矩少些,才好做生意。”
“你……我们为什么下来走?”
“到了。”宋清尘指着那个挂着三个红灯笼的小店说道。他掀开门帘,请李玄玄先入。
小店不大,这时候已经没了客人。
老板是对上了年纪的翁媪,老翁见是宋清尘,笑了笑:“大才子又来吃宵夜了。这次居然带了个小娘子,好生娇俏,般配般配。”
阿婆站在木柜台边上,也朝着这边看,笑着端过一壶烫好的酒,两只小酒盅,“小娘子好福气啊,宋公子定是个好郎君。”
李玄玄并不擅长这样的客套,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宋清尘拿过酒壶,斟了酒,“阿翁阿婆,你们可不晓得,是我天大的好福气呢。”
老翁拿过一个托盘,放下一碟醋芹,一碟渍黄花菜,他笑着认真起来,一板一眼的说:“那你可要待人家好些才是啊。”
宋清尘垂眸看着李玄玄,嘴角上扬:“我极疼又极爱我的小娘子……嗯……”他的声音低沉又多情,末了又点点头。
他未说完,李玄玄已迅速拿起筷子,夹了黄花菜放到他嘴里,“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宋清尘闭上嘴,嚼了几下,“姐姐喂我吃的黄花都甜,怪不得都叫黄花菜做忘忧草,起初我还不解,竟然是这样忘忧。”
“公子、小娘子,羊肉索饼、阳春面、双生面,吃什么?”老翁来问。
李玄玄问道:“双生面是什么?”
宋清尘笑道:“鸡肉和鸡卵,便是双生啊。”
李玄玄无奈一笑,“我同你要一样的。”
“十月是小阳春,那不如就……阿翁,两份阳春面。我的小娘子从长安来,那里都是羊肉索饼,给她来些清淡的,快些呀,我的小娘子饿了。”
“你怎知道我饿了?”李玄玄不禁问道。
“我见你待的拘束,这一身,好看是好看,可又累赘又冗沉,我知你穿着不自在,在王家府上,端的也不自在,并没有吃饱。”他低头给李玄玄夹菜。
她本还想敲打他,不要随便唤自己“小娘子”,可听了这句,便不肯再说了。
老翁在案上摆了两只粗陶海花碗,他从一罐子里舀了小半勺凝固的猪油,从一陶瓶里盛了一勺秘制的酱油汁,而后从一个小瓮里拿出一根小竹棍,沾了些许胡麻油,滴到海花碗里。
此时,阿婆锅里的细面刚刚烫好,她左手拿了个黄竹笊篱,将面捞起,在手中颠了三下,沥了水去,右手拿着竹筷,将细面拨道海花碗里。
老翁拿起一旁炭火炉子上,一直文火热着的铜铫子,将清汤倒入碗中。
而后从案上的小瓷碗里,捏了竹夹子,抓了些青绿的葱花,散在浇好汤头的阳春面上。
这对翁媪显然是老手,配合的天衣无缝。让看着他们煮面的李玄玄瞧着无比适意,满满的烟火气。
老翁将阳春面端了上来,“慢吃。”
宋清尘看着李玄玄挑起面条,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你要芫荽么?”
“不要,阳春面里放葱花正好。”
他一笑,“我也觉得。”
两人步行回了南楼院子里的时候,元郎已经站在前堂等候。
“元郎,怎么样?”
“回公主,那假山中有密道,通着城外西南一处寻常人家。那人家并没有住人,专为这密道建的。按照此前计划,你会透露些粮草的事情给王甫一,我就找了僻静处,守株待兔,果不其然,不过半个时辰,那老儿从密道里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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