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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日上三竿,到了午膳时候。
    “当当当!”
    兰娘轻叩房门,“公主,那舒公子还在前院,可要准备饭食么?”
    “和阿蒙聊么?”
    “嗯。”
    “既然是阿蒙的朋友,叫宽婶准备便是。”
    “公主可有什么想吃的?”
    李玄玄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走出房门,“我去看看。”
    兰娘抬手,轻扶她手背,公主自打上次不慎摔昏,醒来之后就似换了个人,虽然常日仍是一副冷淡模样,可却时常流露出一些同往日截然不同的性情,比如喜欢入厨房,侍弄些好吃的东西,比如着手做些以前从来不曾想的事情,创建书院,比如,好似话比以前多了许多……
    虽然这些变化有些时候让人捉摸不透,还有时有些出其不意,让人费解的行为,但是兰娘看来,这些都是好的变化,因为她的主子——十七公主,开始变得充满烟火气息,似仙女忽然开窍,有了些许七情六欲一般。
    即便只是偶尔那么一点点,一瞬间的转变,但在兰娘心里,这番变化是好的。
    宽婶已习惯公主来厨房溜达,有时她兴致来了还会指点一二,这样的主子当世并不多见,他们反倒不觉得主人要求多,还觉得自家公主平易近人。
    她满脸慈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忙伸手向木柜上的食盒,将盖子启开,“公主,快来看看,今日醉云楼,那掌柜推的头牌菜色是金齑玉鲙,你宽叔拿了木匣,将冰片堆盘整盘装了来,我们今日吃黍谷饭可好?”
    只见鱼脍切的极薄,层层铺展做芙蓉花开的样子,肉质看着便肥美诱人,透过白嫩透粉的薄片可见鱼脍下铺着厚厚的碎冰。
    秋时的冰价远比夏天还要贵些,因富贵人家的地窖的冰室存的冰块经过炎炎夏日用的七七八八了,而这时鱼肉肥美,若要鱼脍滋味鲜美,必须用碎冰镇着,可见这道金齑玉鲙价值不菲。
    本来没什么食欲的李玄玄,见了鱼脍忽然觉得腹中空空,竟是饿了,问道:“‘金齑玉鲙’,那‘金齑’是什么料汁呢?”
    坊间食生鱼肉片成风,大的食肆所用鲜鱼差别不大,都是当日出水的活鲜,但各家鱼脍的风评却差别很大,倒不是好坏的评价,而是针对不同滋味的形容。
    而这差别就在料汁上,鱼脍为菜色的根本,而料汁就是菜品的灵魂,坊间“酸香鱼脍”就是以香醋为主调制的料汁,“饴品鱼脍”是以糖霜的甜味为主调制的料汁。而能拿出唤作“金齑玉鲙”的食肆,东市上不下几十间,因而同是一道菜,味道差别大了,即便是醉云楼的掌柜,也要隔一段时日,换个新创的料汁,以此为噱头吸引食客。
    叫做“金齑”的料汁多种多样,“齑”,指切的细碎,“金齑”,便是金黄色切的细碎的料汁了,那内容就有百种变换。
    宽叔放下手中的木铲,“掌柜说是糖醋味儿的,仍是夏时令的料汁配方,上回公主说腻,我想着那今日就多给公主做几个料汁,任你选。我寻了些新鲜的调料,还去后山薅了一把薤白。”
    “兰娘,将薤白切成碎齑。”李玄玄开始挑拣宽叔带回的新调料。她灵巧的解开一包用稻草纸包着的东西,沿着折线将纸包拆开,里面有些粗粗的盐粒,与常见的白盐不同,竟泛着些许红色,“这是盐?”
    “嗯,说是剑南道那边红色土壤的井盐田里出的桃花盐,因土色本就是红土,这盐也是自带些红色的。”宽叔说着。
    李玄玄又将其他调料拆开,有孜然、黄芥末、豆豉、胡椒、花椒、豆蔻、豆酱……她思量一下,想出了一个新的吃法。这想法让她有些小激动,恢复了吃货的本真,可想着自己在此间毕竟是个公主,还要淡定从容些才好,就指挥着兰娘将想法付诸实现。
    那日宋清尘和宋令分开后,宋令在客栈等了公子十多日,多次偷偷跑到辋川院外瞧瞧公子,见他甚好便放下心来,可也焦急,不能这样耗下去,便去长安城内的舒府请了宋清尘的好友舒池朗。
    巧是舒池朗收到宋长松的半路上寄来的信笺,让他催宋清尘,不能耽于享乐,还需快快赶往扬州才是。于是舒池朗今日就同宋令一起登门拜访,目的是催宋清尘赶紧前往扬州。
    舒池朗虽是花花公子的性情,可毕竟是宰辅的孙儿,家学深厚,骨子里还是把是非分寸拿捏的很是清楚,他旁观者清,觉得阿蒙此举是鬼迷了心窍,便想着两人从小到大的竹马情谊,不能见他泥足深陷而不顾,“阿蒙!宋清尘!你是铁了心了,不离开么?”
    宋清尘叹气,“要我同你说多少次,我心中已计划的明白,只待几日遍走了。”
    舒池朗经过半日的试探和了解,已经明白宋清尘的心意,索性近来他也清闲的很,辋川院的秋景看着也舒适宜人,便笑了笑说道:“此地不错,那我便陪着阿蒙小住几日吧。”顺便看看这十七公主究竟是何方神圣,将宋清尘变得如此模样。
    阿蒙才觉不妥,忽又想起姐姐做碧树凉秋书院本就是找些生意打发时间,那不如第一单生意就从舒池朗开启,也算不错,他坏笑道:“你瞧着院中布局,姐姐眼下要开个适合清谈雅集的书院,第二重院落里有上等房间,你留下也好,记得莫要人亏了生意,钱财自当也得留下。”
    舒池朗听着这些话有些无语,堂堂十七公主,竟要学商贾之道,书香门第出来的宋清尘,竟还帮她拉生意,两人若不是疯了,便是傻了,也真真的一对,一个敢做,一个敢帮,他收起目瞪口呆的神情,无奈的摇摇头,念在和宋清尘兄弟一场的份上,自己已是骑虎难下,只得顺从,叹了口气,“行吧,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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