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应檀语调平稳,喜怒不辨道:“走,去迎接我们大齐的将士们。”
说罢,她率先动了,迈着略快的步伐走在众人最前面,从温暖如春日的屋内走出,踏入冰天雪地之中。
虽然有绿萼等侍女在一旁为她撑伞,但是耐不住这场雪下得太大太急,几柄油纸伞根本没法护得姜应檀周身,最终仍是有雪落在姜应檀青丝之上。
不多时,姜应檀带着人赶到城楼之下,顶着冷冽冬风,她与其他人拾阶而上,渐渐登上城楼。
在她登上城楼不久,临城官衙、京中官员等等,所有消息灵通之人都赶到了城楼,暗中对视几眼,不敢作声地站在姜应檀后头。他们平日里都过得舒坦,哪里在大冬天受过这等罪?即使身上披着厚实大氅,穿着最好的料子做的冬衣,一个个仍旧冻得瑟瑟发抖。
凛冽风雪中,站在最前方的姜应檀直面呼啸寒风。她挺直脊背,身影未曾有过一分一毫的晃动,仿佛并不是与旁人一般受冻,而是正身处一场华贵宫宴里推杯换盏。
远方有凌乱的马蹄声传来,一声接一声交杂在一处,光听声音便可知这支军队是如何士气低落,又吃了怎样惨烈败仗。
白茫茫的天地中,有大批人马逐渐靠近临城,或是骑马,或是仅凭双腿奔来。他们身上带着血迹,明明是拽着缰绳,不停驱赶马儿逃命,可落在姜应檀等人的眼中,他们从内而外透露着颓废,仅凭求生意志在坚持。
姜应檀身后这些人眼力都不差,谁瞧不见西北军如今的样子?
有些京中官员到底没忍住,窃窃私语起来。
第71章 她咬牙切齿,“屠城?本……
“此情此景有些像五年前啊……”
“你是指忠国公领兵时那一战?不应当吧,当年不也是傅将军与忠国公世子挽回的颓势,之后还稳稳当当守了边关三年。”
“齐大人,你是不是消息不够灵通,还不知晓傅则带兵溃逃一事?听说他昨天半夜就带着亲信做了逃兵,生怕吃败仗担责呢!”
“什么?竟是老夫看走眼,傅则原是这种小人!”
有人面露不屑,似乎见了什么脏东西,“谁说不是呢,当年忠国公弃城而逃,白白断送多少大齐子民的性命?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反正西北军也败了,让这些残兵败将进临城有何用?还不如我们守着临城,安然等待援兵来救,岂不是万全之策?”
就在他们虚掩着下半张脸,自以为不漏痕迹地小声说话之时,往临城方位而来的西北残军越发靠近。
姜应檀没有任何迟疑,下令让守城小兵不必拦人,直接让西北残军进来。余光扫了一眼身后小声说话的几人,那视线比寒风还要冷,惊得几人不敢再多舌。
不远处,西北残军自发分出前后两拨人,大多人直接往临城城门而来,一小撮人毅然留下,为他们拦住身后紧追不舍的北燕追兵,双方在纠缠之中逐渐靠近城门。
姜应檀冷着脸,挥手,“放!”
下一瞬,无数弩箭往北燕追兵射去,每一支都巧妙避开了在最前方和北燕士兵打斗的西北将士,显然在明示对方勿要纠缠。
幸好,留下断后的西北将士都是以一敌多的好手,又有弓箭相助,使得他们可以专心应对眼前敌人,不必担忧有北燕追兵源源不断补上,一下子压力少了大半。
不一会儿,北燕追兵最末端响起了战鼓,这些凶猛士兵不甘心地收起手中弯刀,恶狠狠地盯着临城城楼之上的众人,逐渐往后撤,就连那些和留下断后的西北将士战得正酣者,狠狠啐了一口,亦是不情愿地后撤。
至此,那些身上带伤的最后一批西北军残兵得以安然进入城中。
“哄”的一声!
临城城门紧紧合上,整座城池都进入了紧张的迎战状态。
而在临城城楼一里地外,北燕追兵飞速列队,整齐划一地往临城行进,最终停在了城楼下不远处。此时,北燕大军动了,就像平静无风的海面被劈开一般,从中间让出一条道路来。
有一列人由后方不紧不慢地靠近,他们经过的一路上,北燕将士逐一行礼。最终,为首之人扯紧手中缰绳,定定立在北燕大军最前端,离城楼极近,近到双方只需扬声说话,就能不费力气地听清楚。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被城楼上的大齐将士袭击,极度肆无忌惮。
原本纷纷扬扬的大雪逐渐停了,只有细小的雪花还在空中飞舞,时不时会扑到人的脸上。
姜应檀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处,认出来人正是慕容迟后,并未率先开口。哼,给他慕容迟脸面了,还要她纡尊降贵来打开局面吗!
在她身后,周一诺带着秦司等人赶上城楼,尚未来得及站稳,就听见城楼下慕容迟在放话。
慕容迟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扬声道:“顺安长公主,又见面了。”
姜应檀很是从容,“倒是不知,来者是北燕皇帝慕容迟,还是端王慕容青?”
此问一出,无论是姜应檀这方,还是慕容迟身后的北燕大军,显然都或多或少被引起些骚动,很快按捺下来。
“自然是……慕容迟。”
就在这话说出口的一刹那,仿佛在双方人马中点燃了炮仗,一方激动不已,另一方脸色灰白。早就知晓此事的几人,譬如谈松琅、魏十等人,倒是面色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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