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傅则总是说得断断续续,显然是精神头太差,只是勉力强撑着,好让自己安心罢了。
傅则敏锐捕捉到这一某温柔,弯唇笑了笑,最后交代了几句,接着就任由自己沉沉睡去。
姜应檀暗自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向晾着衣服的石头块,看着上面皱巴巴的衣服,挑挑拣拣地将贴身小衣穿上,又加了两件稍微厚实些的套在外面,以免自己也染了寒气,反倒可能在之后拖累彼此。其余的衣裳,她全数收拢起来,或是铺到傅则身上,或是用长一些枯树枝支起来,勉强用于挡风。
做完这一切,她望了一眼沉睡不醒的傅则,缓步走到洞口。
洞穴外,山林间一片狼藉,有巨石挡住去路,有地面上狰狞的长长缝隙,也有因地龙翻身而现了天日的暗河。
姜应檀深深望了一眼那流动不息的暗河,终是长舒一口气。
早在赴宴之前,她就将魏十呈上来的地图研究了透彻,其中细节无一不牢牢记在心里。白日里面临二选一时,她就在与老天赌一条活路,虽还算不精准,但从他们所在之处跃下,悬崖最底下会有生机。这里土质不算坚硬,万一地图上所标记的暗河会因为地龙翻身而涌上地面,救她与傅则一命呢?
果然,自己还是赌对了。
姜应檀没有放任自己长久浸在逃出生天的喜悦中,立即打量起四周环境。
不远处就是新涌上地面的河流,此处则是个猛兽的洞穴,许是岩石坚硬,并未因地龙翻身而坍塌,故而成了他们二人的庇身之所。虽然地方不算大,但胜在背风,火堆放在靠近洞口的地方,能防着洞外寒气入侵。
只是不知道这里与当初跳崖的地方相距多远,山上的鹰卫与西北军还能存活多少,又是否能寻到这里?
阿姐又是否还安好?
慕容迟那个狗东西死了在这场地龙翻身里了吗!
夜幕沉沉,头顶悬着明月,姜应檀喜怒不辨地盯着那轮弯月瞧了一会儿,很快就收了所有散漫的思绪。她回到洞穴内,拾起傅则丢在一边的佩剑相助,将一件布料尚算柔软的衣服的下摆撕出两块。接着,她拎着两块布,去河边将之打湿,又回到傅则身边,将布料敷在他的额头上。
眼下形势不明,她也不懂医术,只能用些笨方法,以期能帮助傅则早些褪去高热,两人也好快些寻到出路。光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将两人安然带出险境。
接下来,姜应檀以一块布给傅则敷着额头,用另一块帮他擦拭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只要湿布变得温热,她就会去河流边将之重新打湿。
冬日的河流,河水堪称冰冷刺骨,姜应檀一趟趟来回跑,哪怕双手被冻红,亦是面不改色。直等回来给傅则换上重新打湿的布后,才会靠着火堆取暖。
火堆旁还堆着一摞子干树枝,看得出是傅则先前一个人出去收集的,免了姜应檀清醒后还要跑出去寻找。
姜应檀分了些神在火堆处,偶尔添上新的枯树枝,使火堆能一直燃烧。
到了后半夜,皓月低垂之时,姜应檀守在一边打着瞌睡,昏迷不醒的傅则总算缓缓睁开双眼。
他的眼中,有些迷茫,亦有些混乱。
这是……在哪儿?
第56章 或许这前半生,再也没有……
刚刚醒来的傅则眯着眼,似是还不适应眼前光线,无法直视正对着他的火堆。
他是在……山洞里?
模糊间,他隐约瞧见不远处坐着一人,警觉陡然升起,屏息凝神去探看。火光映照着女子的半边脸,上好布料做得宫装遍布褶皱,头上更是一片素净,既无往日琳琅钗环,亦无干净明艳的妆容,看得出她现下着实有些狼狈。
傅则下意识地蹙眉,这是……姜应檀?
对了,府内有贼人行刺,自己赶来护她周全,可两人怎么会转而来到荒郊野岭的洞穴里?
下一瞬,他的脑海中蹦出无数记忆的片段,争先恐后地想扑到他眼前,脑海中仿佛有一根细针在搅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晕眩感同时涌上来。
其中,有他抱着姜应檀放肆哭泣,可怜地喊着“姐姐,则则害怕”;有同床共枕,将人拢在怀中不放;有小心翼翼在她额头上落下的一吻,更是在之后隔山差五就要偷个香……
傅则无意识闷哼一声:“嘶……”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是竭力控制之下,难得散出来的动静,却能让在一旁打盹的姜应檀骤然惊醒,眉眼间还带着些惊喜。
看到傅则醒来,眉头紧紧挤在一处,脸上流露出痛苦神色,姜应檀心中一急,莫非是病情反复了!
顾不上其他,姜应檀提着裙摆,毫不见外地坐在他身边,先是取下他额头上勉强贴着的那块布,用手背贴了上去。
嗯,还有些热,但比起上半夜,已经是好了许多。
姜应檀小小松了一口气,复又去探看他的状态。只见傅则已经不再忍着痛楚,神色松快许多,应是方才那波难受的劲儿过去了。
在她目不转睛地注视下,傅则喘了一会儿,在快要平复呼吸之时,缓缓睁开了眼。
姜应檀强行按捺下去的欣喜再度涌上心头,关切问:“你醒了?可好些?”
傅则缓慢地眨了一下眼,似是还没回过神来,许久,才轻咳一声,“好些了。”
闻言,姜应檀毫不吝啬地展颜一笑,“好,你且躺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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