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姐看错了,”姜应檀偏移视线,转而去取桌上的镇纸,放在手心把玩,若无其事地开口,“不过是个孩童罢了,有什么好可惜。”
说得轻巧,仿佛那孩子的到来,没有在她心上留下一丝痕迹,可姜暮窈深知自家妹妹不过是嘴硬心软,眼下不知道心里怎么难过呢。
就在两人说话时,屋外有侍卫来通传,周一诺赶到府上了。
姜暮窈心下叹气,摸了摸姜应檀的鬓角,“去办正事吧。”
姜应檀笑着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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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诺是快马加鞭赶来的,原本以为是傅则病情加重,一路上心急如焚,生怕傅则有个好歹。
当他靠近正院,远远就能听见傅则中气十足的声音,心下大定,猜想应是傅则病情好转。同时又有些不解,自打驸马成了心智五岁的稚童,从来不曾这般声音洪亮地说话,总觉得里面时不时透出几分跳脱来,十分不像先前的做派。
这种说话的语气太过生机勃勃,既不似原本驸马低哑到有些死气沉沉的声音,又不似小驸马微扬的尾音中,透出的纯真稚气。
许是,数日来的病情大好,喜出望外,因而精气神好了许多?
他毕竟是外男,纵使是姜应檀派人来找,周一诺也只能在正院单独辟出的小书房外候着。等姜应檀派侍卫来传他进去,又或者是等着这位长公主殿下前来,就在这里议事。
只消等了片刻,周一诺就远远看见姜应檀的身影,忙恭敬见礼。
之后,姜应檀屏退所有鹰卫,留周一诺坐在屋内交椅上,将傅则身上的变化,详略得当地说了。
初闻傅则记忆回来些,周一诺大喜过望,“这是大喜事啊!”
他嘴角都快要咧到耳边,顾不上姜应檀还在屋内,激动地在中间来回快速踱步,甚至于“唰”地展开纸扇,不断给自己扇风,好让一瞬间涌上的热意尽快消退。
姜应檀看他深秋还要带着纸扇,不禁哑然失笑,眼前这位周军师是有多执着于外在,每时每刻都得拿把扇子装风流书生。
不过,她的腹诽未完,也没看够周一诺难得的失态,就被他接下来的话给吸引了全部注意。
“巧了不是,正好军中将士们好久不见驸马了!”
第30章 本宫啊,想看他笑不出来……
听周一诺说到西北军,姜应檀心神一动,“有人耐不住了?”
自大齐开朝以来,西北军一直由傅家人率领,为大齐驻守宣州,抵御外敌。
原先傅家出过数位才华出众的将领,风头一时无人能及,到了如今的忠国公傅长毅,那确实是个庸碌之辈。不过他膝下的傅褚、傅则还算有谋略的将才,给忠国公府挽回了一些颜面。
即使如此,朝中仍有人在觊觎傅家兵权。若只是使些无伤大雅的绊子,暗中往西北军安插他们的自己人,倒也不算什么,历朝历代从来不缺权力倾轧。
怕就怕有些奸佞小人,暗中与北燕相互勾结,妄想对西北军这道横在两国之间,作为大齐抵御北燕强兵的最坚实防线,于最要紧关头造成致命一击。
耳边传来姜应檀的问话,周一诺停下踱步,收起扇子后,先是行礼,“殿下莫怪,草民一时情急失态了。”
姜应檀摆了摆手,“无妨。”
见姜应檀并不发怒,周一诺暗自松了口气,脸上带着愁绪,“殿下所料不错,有人按捺不住要生事。”
“说起来,这还是多年前忠国公执掌西北军时,留下的烂摊子。三年来,驸马明里暗里清理掉一部分有不臣之心的贼人,但仍有些藏在暗处的漏网之鱼。”
对此,姜应檀不置可否,终归是忠国公给了旁人可乘之机,傅则劳心劳力地收拾烂摊子,顶多算功过相抵,再说了,鹰卫这几年也没少在暗地里帮衬一把,多少让傅则喘口气。
周一诺回到交椅上坐下,“自上月算起,驸马已是许久不去军中露面,仅会与军中将领相见,加上不知从哪儿传出的小道消息,有说驸马病重的,有说殿下是来接管西北军的……让寻常士兵们很是困惑不安,军中人心浮动啊。”
在一旁伺候的绿萼,守着小巧的炉子,为两人端上热茶。
姜应檀用茶盖轻轻撇去茶粉,淡淡问:“所以,你想让傅则去西北军一趟?”
周一诺谢过绿萼,端着茶盏,并不急着饮,笑道:“原先小驸马到底年幼些,连骑术都不曾接触,更何谈武艺?装一装言谈举止不难,去了军中怕是要露馅。”
“如今驸马心智已然十六岁,定然会比小驸马做事更稳妥,且草民先前听驸马少时武艺出众,可不就是天助我也!”
听到周一诺猜测十六岁的傅则“做事稳妥”“武艺出众”,姜应檀不由想起今早的情形。
论性子,眼下的傅则跳脱、沉不住气,仅仅听见一些细枝末节,就敢冲动行事。
论武艺,他在萧五手下只怕最多走三十招,而鹰卫中最普通的侍卫,比如当时送阿姐去营地的钱虎,也能与萧五对上百招才落败。因此,十六岁傅则的武艺到底如何,不辩自明。
于是,听到周一诺的猜测,姜应檀稍稍扬眉,啜饮一口清茶,意味深长地笑了,“只怕变数颇多。”
闻言,周一诺有些不知何意,又不敢随意回话。
他规规矩矩坐在那里,眼看着姜应檀低声吩咐了绿萼什么,之后绿萼便退下出去。之后,姜应檀并不开口,自己也只能安静呆着。直等到绿萼回来,朝着姜应檀微微点头,才听到坐在上首的姜应檀再度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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