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色的外貌吸引了渡船的乘客,刚一上船便是惹来船上少男少女的注视,有性格外向者问他此去为何,司大人向来不扭捏,声音温润清亮,一派文质彬彬,“在下……此行是去追寻心上人。”
有未婚少女原来抱着百年修得同船渡的美好念想,暗道今日与他同渡,定是上天赐予的缘分,以为是天定的姻缘,心生憧憬期盼,不料他早已有了心上人。
也不知他心中的姑娘,究竟是何等仙姿,能令他这样不远千里地去找寻?
提起阮烟,他漆黑的眼眸中盛满明亮的笑意,嘴角不能抑制地扬起,望着外面的碧海蓝天,心胸一片爽朗开阔,“她是一个可怜可爱,有趣又坚强的好姑娘。”
他尽挑些好的说,心底藏着的悔,却是不能对外人道明的。
他垂下眼帘,忍不住想,时至今日,他终于敢于面对自己的内心,郑重而热烈地对她展开追求,不知她可还会再次为他动心?
司君墨伫立在船头,看绿水缓流。
逆风而行,船速缓慢而吃力。不知他这一趟南寻,可是逆风吃力?一直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人,第一次感到忐忑不安,患得患失,那么多的不确定,不敢肯定……
司君墨设想过许多个重逢的场景,如花前月下,或绿柳河岸旁,或闹市大街上……都是些温柔美好的场景,不管是哪一个,都让他情不自禁怦然心动。
但他也知道,现实往往跟自己幻想的不一样,而且偏离很多,可没想到老天也要帮他,竟让他如自己幻想的那般,与她重逢了。
此时恰是上元节,他甫一下船上岸,天已黑透,映入眼帘的,是张灯结彩,夜色中热闹非凡的街景。
年轻的男女在人群中穿梭,相互追逐,欢笑不断。他被气氛感染,亦笑了起来。
孩童手里提着兔子形状的明灯,与小伙伴一起,绕着路上行人嬉戏玩闹,磕磕碰碰,撞到路人在所难免。
却听一女子尖声惊呼:“你是哪家的娃娃,这样顽劣,见到我家夫人就往上撞,当心她肚子里的……”
说话的人明显是个护主心切的丫鬟姐姐,玩闹的小孩被指责得说不出话来,低着头不敢表示。
倒是那位被护着的,称作夫人的女子语气温柔,低声道:“我不要紧的,只是你们,若无大人在身边作陪,还是不要跑得太远为好。”
司君墨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蓦地转过头来。
天上的星子仿佛落在他的眼睛里了,使得他一双俊眸亮光大盛,熠熠生辉。
这样恳切热烈的眼神,叫人如何得以忽视?阮烟鬼使神差地扭过头,便撞入他包含着欣喜的眼睛里。
这样一个的惊才绝艳的儿郎,长着一张明显的初恋的脸,他拥有温柔的眉眼,含情的唇,用那清澈如泉,温暖人心的嗓音低低叫唤她的名字。
可惜,她却早已没了当初的悸动欢欣。
阮烟将一缕调皮掠至下巴的发丝拨到耳后,朝他颔首问候,“司大人,好久不见。”
萃薇略呆愣,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宫里那位丞相……等等!他不会是来抓人的吧?但看他形单影只,独自一人出现,看他这身装束,如一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旅人。
不等阮烟吩咐,她就识趣地去预定茶楼,请他们二人坐下一叙。
夜风骤起,路边儿挂了整齐一排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烛火明明灭灭。
司君墨正要脱了外袍给她披上,忽然周遭陷入黑暗,街上千万盏灯笼俱灭,人们都躁动不安起来。有携带打火石器的则适时点燃火光。
司君墨很自然地包揽住阮烟的手,将她圈在一侧,避免与他人碰撞,他轻声道:“别怕,有我呢。”
昏暗中,阮烟只看到他脸的大致轮廓,是以不知这一时刻的他是什么表情。
黑暗不明的时候,总是容易让人卸下心防,天光大亮时,那些不敢说的话,在黑暗中都能轻易得到倾吐。
“我知道大人是专程来找我的。”从第一眼看见他出现,见到他眼睛里别样的神采,叫唤她名字时那包含情愫的嗓音,她就知道他是来找她的。
顿了一顿,她问:“大人可以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吗?”
以前倾慕他的时候,曾自作多情过,在此之后,她是万万不敢了。会猜想他是奉某人之命,来当那说客请她回去,也不会再猜想他是因为她,全心全意为她而来。
总之,这位大人的脑回路和心思,是她等凡人猜不到的。
谁知道,这一回,大人他的心思总算简单一些了,而且还明确地表现出来——
“是为了你。想让你知道,只是为了你一人。”似乎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他苦笑了一声,“不是奉旨而来,至少在现在,我选择做一个平凡的,心中有梦,想要追梦的普通男人,而不是一个尽忠尽职的臣子。”
阮烟抬头。
他说的这句话,很是猝不及防,而他的表白,同样来得猝不及防。
“我可以放下上京的富贵前程,定居江淮,从此做那个为你遮风挡雨的人,让你的余生都有我的参与,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周边光亮微弱,黯淡得只能看清眼前人的身形,可是司君墨能准确地捕捉到她,看清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的变化。
她怔了一下,表情闪过惊疑,之后便是一抹玩味戏谑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