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是早就从老头子嘴里知道了二人的善举,心里正怀着感激呢,如今能帮上恩人,固然是畅快得很。
二人赶紧朝老太太行了礼,问了好,这才在饭桌前坐下身来。
农户家没银丝炭可烧,旁边火炉里的柴火燃出一缕缕青烟,弄得整间屋子都跟着烟熏火燎的,呛得被金尊玉贵养大的姑娘不住地流眼泪、咳嗽。
李允心疼地拿着帕子给小姑娘擦眼泪,嘴里喃喃地问:“要不要去窗口透口气?”
婵儿接过李允手中的帕子:“不用了哥哥,我没事的。”
一旁的张伯忍不住数落老太太:“瞧你笨的,这柴明显是湿的,还使劲儿往炉里扔。”
老太太瘪着嘴,歉意一笑:“你瞧我,年纪大了眼神儿也差了,竟拿些湿柴。”说着连忙从火炉里将湿柴拿出来,再放了几块干柴进去。
小姑娘脆生生一笑:“没事的张伯张婶,我习惯习惯就好了。”
张婶看着长得如仙子一般的小姑娘,打心眼里喜欢:“唉哟我的乖乖,咱们这儿条件虽差,可也不能将贵气的小姑娘给养贱了。”说着笑吟吟地拿了餐具过来,“赶紧趁热吃,凉了可就败了味道。”
“谢谢张婶。”小姑娘乖顺地回道。
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她年轻时身子底子差,生不得儿女,如今看着这甜甜的小姑娘,心里便羡慕得紧,想着自己要是能有这么个女子在身边,倒是圆满了。
桌上的菜肴自然比不得上京那般精致,却也有一种山野间的朴素,李允给婵儿夹了些菜蔬在碗里,叮嘱她:“天冷,多吃点,暖身子。”
小姑娘抬眼看着饭桌上的每道菜色,新奇地抿了抿嘴:“哥哥,我爹爹与娘亲在世时,是不是每日也吃这些?”
正在火炉旁引燃干柴的张伯慈祥一笑:“你爹爹与娘亲不只吃这些,还种这些呢,他们之前开僻的园子仍被老太婆拾掇着,偶尔在上面洒些种子,也能收获些新鲜的蔬菜。”
婵儿闻言不由得放下了筷箸,扭头看向炉火前的老头:“张伯,你能说说我爹爹与娘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吗?”
张伯将手里的干柴放回到柴堆里,嘴边挂着笑,目光悠长地看向炉火:“你爹爹是个书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却偏生对咱们庄户家的日子陌生得很,连杀只鸡也不敢,没少被我这老婆子笑话。”
老太太嘴唇瘪了瘪,嗔怪道:“老家伙,没事儿你提我做甚。”
老头斜了老太太一眼:“还怪我提,这不都是你做过的事儿么。”
老太太也不示弱,转头对婵儿道:“姑娘你别信老家伙的话,你爹爹可有本事了,会识文断字,性子又和善,但凡村里有谁需要写信看信,或写个对联啥的,都会来找你爹爹,你爹爹也从来不推辞,深得咱们庄户人家的喜欢。”
小姑娘闻言眸子闪了闪:“那张婶,我娘亲是个怎样的人?”
老太太停了手里的活计,在一张兀子上坐下来,偏着脑袋回忆着:“你娘长得可美了,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说话也温温柔柔的,从来不用大声儿,女红也做得极好,绣出的那香囊,精巧得就跟皇家用的物件儿一般,弄得十里八乡的女子都想上门找她讨教呢。”
她说到这顿了顿,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娘生前还送过我一个物件儿,我如今年纪大了,拿着也没啥用,不如物归原主。”她说着便往卧房的方向走。
小姑娘有些紧张地握住了一旁哥哥的手,哥哥朝她温柔一笑,回握住了她的小手。
不一会儿,老太太便拿着一个锦盒从屋内出来,“姑娘长得与你娘亲甚是相象,却又比你娘亲多了几份儿仙气,若是戴上这个物件儿,怕是更要美得让人挪不开眼了。”说完她便将锦盒放在了婵儿跟前的饭桌上。
一旁的李允伸手替小姑娘将锦盒打开,只见幽深的盒内,一只嵌着红玉宝石的蝴蝶金簪正颤动不已,恍如翩翩欲飞状。
婵儿看得一怔,眉头轻轻挑着,眼眸却微微垂下来。
某些复杂的感受在心里悄悄涌动,那熟悉的颤动的蝴蝶让她恍如回到小时候,又恍如回到家乡,总之那感受模糊得很,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李允将那簪子从盒中轻轻取出,盯着蝴蝶翅膀上熠熠生辉的宝石喃喃道:“婵儿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便喜欢蝴蝶状的簪子。”
婵儿眸中又溋出一层水雾,伸手轻轻接过簪子,又盯视了片刻,“哥哥,我脑子里有蝴蝶簪子的印象,却偏偏记不起娘亲的样子。”
在火炉旁蹲了好一会儿的张伯长长一叹:“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想要记住的记不住,那些不经意的,却偏生牢牢记得。”
李允也轻声安慰:“记不记得住都没关系,过去的都过去了,你现在也好好的。”
老太太也赶忙接过话引:“是啊姑娘,你娘亲与爹爹都走了这些年了,你如今能活得好好的,说不定就是他们在护佑你呢。”
婵儿抿了抿唇,喃喃道:“我活得好好的,是因为哥哥在照顾我。”
老太太咧着瘪下来的嘴角微微一笑:“是,你哥哥也有功劳。”说完还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眼李允,寻思着倒是个长相俊俏的年轻哥儿。
李允看了一眼小姑娘手中的簪子,“要不要现在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