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一边逍遥地饮酒,一边冷眼看着这些大臣们茫然地陪他吃喝,心里便涌出一阵激烈的快感。
如今他再也不用讨好谁、顾忌谁,是想干嘛就干嘛,哪怕父皇病重,他照样大办宴会,没一个臣子敢阻止、敢反他。
更重要的是,今日他便能囚住宫中追杀了多年的阮家人,继而让他们留下的秘密永不见天日。
想到此,端王又朝李允所坐的方向瞟了一眼,嘴角挂上了一抹冰冷的笑。
当端王看向李允时,李允如恶狼一般的目光也朝他投过来,两人的视线如剑戟一般在空中交会,对峙片刻后双双收回。
李允一口饮尽杯里的茶水,屏住气息,透过殿中的弦乐声去静听殿外是否传来婵儿的铜哨声。
婵儿所在的大殿里却是平和得很,众女客向迟来的端王妃行完礼后,便开始一边享用着桌上的美味珍馐,一边散漫地闲聊。
旁边一位年纪偏大的夫人见到怯生生的婵儿后打心底里喜欢,将果子酒端到她面前,安慰道:“这果子酒的味道好,小姑娘尝一尝,别拘着自己。”
婵儿乖巧地想要行礼,却被那夫人按在椅子上:“不必多礼,好好吃饭吧。”
对面一位略胖的夫人打趣道:“首辅夫人莫不是看着人家小姑娘长得美,想要给自己物色儿媳妇呢,也不先问问人家小姑娘到底订亲了没?”
话刚落音,便有许多位夫人直愣愣朝婵儿看过来,那些目光里满溢探究、打量,以及期待。
婵儿微微低下头,双手放在身前,手指绞在一起,心里惶惑不安。
她思量着,订亲的意思莫不是找夫君的意思?她可不想离开哥哥。
坐在首位的端王妃亲切地接过话引:“她叫李婵儿,是明月堂少主李允的妹妹,你们若是有意攀亲,不如直接去找李少主商议。”
夫人们一听小姑娘是明月堂杀手的妹妹,心里皆咯噔了一下,面上虽仍维持着微笑,嘴上却不再开腔了,谁敢和李少主攀亲,那不是找死么。
首辅夫人陈氏却是个胆大的,她笑吟吟地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婵儿,放下了银箸,将小姑娘软软的手拉过来,“等婵儿姑娘哪日有空了,可否能来府上坐坐,陪妾身聊聊闲话?”
婵儿抿了抿唇,将手从陈氏手里轻轻抽回来,脆生生地应道:“小女子得先去问问哥哥。”
陈氏扬起了嘴角,下垂的眼眸里尽是喜爱:“这是自然,得空了,妾身邀请婵儿姑娘与李少主一起去府上坐坐。”
有几个夫人朝陈氏神秘一笑,似乎在佩服她的胆大。
林玉却是暗暗冷哼了一声,谁都知道首铺大臣顾和正与建国候林枫常年不对付,林玉对陈氏自然也没个好脸色。
用完了餐,宫婢们鱼贯而入,将桌上残羹冷吹一一收走,继而在巨大的长案上放上茶水及糕点。
夫人们刚用完餐,自然对这些糕点无甚兴趣,余下的时间得去屋外赏菊,谁还愿意闷在屋子里饮茶吃糕点呢。
虽然朝中糟心事不断,但与她们这些妇道人家有何关系,好好的日子,原来怎么过,现在也该怎么过。
已有好几位夫人从席位上站起身来,整理着衣摆,并抬手稍理云鬓,似乎已等不及要去观赏这宫中千姿百态的菊了。
人人皆知宣德帝爱菊,便特意将这翠芳园开僻出来种菊,所以翠芳园也称菊园,坊间传言园中有菊树百万株,品类数千种,每到秋季菊树争奇斗艳,堪称人间盛景,今日有幸得以一见,谁能不期待。
唯有婵儿仍坐在席位上没动,虽然也想看看那金贵的菊,但想想哥哥没在身边,心里仍是惶惑不安。
林玉由人伺候着擦净了唇齿,又伸臂洗净了双手,继而满脸微笑地从席位上起身,甩着帕子朝婵儿款款走过来,“婵儿姑娘该是第一次进宫吧,别害怕,跟着我,咱们一起去赏菊。”
婵儿赶忙起身行礼,低声应道:“小女子受宠若惊,有劳王妃了。”
林玉抿嘴一笑:“婵儿姑娘客气了。”说着又转头朝一旁的婢子吩咐道:“南芝,你给婵儿姑娘也备一件披风吧,外头风大,别着凉了。”
叫南芝的婢子低头应“是”。
婵儿便老老实实地跟在了端王妃的身侧,两人前后脚出了殿门。
首辅夫人陈氏本想邀婵儿一道走的,没想到被林玉抢了先,面上便有些不大爽快,只得悻悻地与别的夫人为伴,紧随林玉的步子出了殿门。
外头果然起风了,裹着阵阵寒意,吹得女眷们裙角乱飞,好在太阳依然挂在天际,暂无雨水之忧。
一行人且停且走,不一会儿便到达了一处菊园。
园中数千株菊花皆呈现出一片朦胧的紫色,或盛开,或含苞待放,正随着阵阵冷风轻轻摆动,看得人恍如置身梦境中一般,不由得一阵惊叹。
端王妃始终嘴边含笑,扭头朝身后的夫人们交代:“翠芳园整个西北向有数百个不同的菊园,你们可自行观赏。”
夫人们得了旨意,齐齐朝端王妃行了礼后,便三三两两朝不同的菊园行去,四下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了婵儿伴在端王妃身侧。
“南芝,将披风给婵儿姑娘披上吧,你们且都退下,别在这碍眼了,容我与婵儿姑娘好好赏菊。”端王妃扭头吩咐道。
南芝应了声“是”,便转身将挂在臂上的披风披到了婵儿的肩上,继而领着几名婢子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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