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转向庄舟,询问道:“听闻庄六小姐还有位友人前些日子一直停留长安,在时疫结束后才启程返回塔勒城,不知可否将他姓名、生辰与相貌相告。”
冯季所言自然是诸葛砚,庄舟正待如实坦言,张照霏又再次嚷嚷道:“那人我也认识。他有武功傍身,根本不可能走官道还在关卡递什么通关文书,早都没影儿了。你们问也没用,走个形式而已,冯大哥你睁只眼闭只眼,算了罢。”
她边说边推搡着冯季与他那些兵士出府,在庄舟上车后立即勒令闭门,转首向贴身侍女锦友道:“我总隐隐觉着此事诡诈,兜兜转转折腾这许久,会不会就是冲着庄姐姐来的?”
锦友同样疑惑不解:“所以小姐你刚刚不愿暴露诸葛公子身份,是怕他们知道越多,越能借机制造把柄拿捏庄六小姐?”
张照霏弯曲食指抵在下颌处,没出声反驳,便算默认:“这样,你拿着三哥哥拜帖,前去兵部将庄姐姐被捕一事告知,请他和永渡哥哥赶紧回府。”
本以为不多时庄舟就会被释放归家,谁知这一日直至深夜,顾淮济与张家兄妹二人都不曾见到她身影。
最终还是顾淮济起身披甲,张墨海也同时接过侍女递来佩剑铠甲,回首看向张照霏嘱咐道:“我们去刑部问问情况,你先休息。”
话音未落,忽见府外巷口方向,火光骤起,恨不能将整个天幕照亮。
城防营再次折返沧化伯爵府,为首者还是冯季,面上神情却不似先前轻松。
他手持刑部大印,呈于顾淮济与张墨海兄妹面前道了声“得罪”,随后即命人白布蒙面进入庄舟房内搜查。
不出半刻,便从她床下搜出数十张染血手帕,又有两人端着满桶消毒水,毫不客气浇了上去。
张墨海反应最快,赔笑与冯季道:“冯大哥,你不会以为此乃时疫传播源头罢。那为何我沧化伯爵府无一人中招,府上替庄六小姐清扫房间的嬷嬷们也从未发现过此物。”
“我如何以为做不得数。”
冯季侧首,在明灭火光中与张墨海相视:“重要的是,圣上如何裁决。”
第13章
“我家将军,可堪称作世间少……
庄舟被押入刑部大牢时,其内并不止她一人。
哈坦依顺着狱卒脚步声望去,在看清庄舟时先是怔愣,等到狱卒离开,方才试探般缓缓开口:“法蒂玛公主?”
庄舟身形微顿,刹那间失神片刻。原是自来到雍朝后,已经许久没有人再这般称呼她。
就着昏暗烛火与哈坦依相视,庄舟确实觉着此人有些眼熟,但努力思索许久,依旧毫无头绪。
只得难为情道:“不知小姐可否报上名姓。”
“哈坦依。”
哈坦依生得赤发棕眸,容貌气度玉质天成,哪怕与同为西域美人的庄舟相对亦毫不逊色:“我是月羌国兵马元帅,热提纳顿家中独女,曾随阿爹去往敦胡王宫赴宴,远远见过公主几次。”
热提纳顿的名字于庄舟而言,隐约间有几分印象,同样并不熟悉。
毕竟那时家国尚在,朝堂之事既轮不到她费心,她也从没想过主动干政。
但:“如今敦胡国破,又哪里还有什么公主。”
在狱中草垛之上与她同席而坐,庄舟环视周遭一圈,复又收回目光向哈坦依:“唤我庄舟便好。”
哈坦依闻言点了点头,也没再同她继续纠结故国往事:“你被抓来,应也是为着那该死的长远侯身染时疫之事?”
庄舟下意识辩解:“长远侯颇具将才,又待西域诸国极为礼遇。死者为大,还是莫要轻易议论得好。”
“哦对,”哈坦依想起前些日子在金城侯府所闻,不免露出调侃笑意:“你要嫁给长远侯府那位小儿子,自然凡事向着他们说话。可即便如此,该抓人的时候,只要咱们来自西域,也没对你留情不是?”
心底蓦地往下沉没几寸,庄舟终究还是弯起眉眼:“配合调查而已。身正不怕影子斜。”
“公主殿下,若仅为配合调查,怎会押你入狱。”
哈坦依被她逗得笑颜更甚:“此乃刑部大牢,唯定罪之人才有资格进来。”
至于那些真正配合调查的其他西域同胞们,早就被放还家中,哪里还会到这阴暗寒冷之地生生受苦。
“我呢,惹恼了金城侯夫人,因为那金城侯成日巴巴地想纳我为妾。”
他乡遇故知难得,哈坦依并没打算瞒着庄舟:“金城侯夫人买通了刑部,借此机会引我下狱,恐怕性命堪忧。但你这么不明不白地进来,也死得太冤罢。”
搭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然紧紧纠缠到一处,庄舟忽地意识到——
月羌与敦胡破国时间,仅仅相差四月。
哈坦依应是上辈子与她同入俘虏营,随后贩卖至奴隶市场,又被金城侯买回府去的西域贵女之一。
只不过那时陆觐崖全幅心思都在她身上,孔慕茹亦独独针对她一人。
可如今她得以重生改变命运,所有苦难由此无端转移至旁人承受,也是不该。
静默无声中,庄舟总算将数日来点点滴滴重新串联,拼凑出一副顺畅画卷。
战乱过后西域诸国包括雍朝边关常遇时疫,原因有二。
一则除却主要城市之外,西域其余地区均已游牧为主,缺乏物资储备。战后一时难以运转,由饥荒转为时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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