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沾既在雍州城外,我远远瞧着他向你走去之时,我心下之慌惧至如今也不知该如何去表。我开蒙起便拿箭,可那日,我心头早已是魂飞魄散之际,连弓弦都险些拉不稳……”
“我心悦于你,此生不变。”
贺瑶清从不曾见过李云辞这般慎重的模样,听着他这般一字一句说着这些话,眸中含着的泪水终是再也纳不住,啪嗒一声落了下来,喉间不住地滚着动,唇瓣亦在微微颤动,心头是萦绕着久久挥散不去的绵绵暖意。
她好似忽然明白了老天允她重生的用意,就是要她重新遇上他。
贺瑶清初初不过是无声地落泪,至最后,只抿着唇轻声呜咽着,是喜极而泣之态。
那头李云辞见状,微微敛着眉头,抬手将她的面颊捧起,用指腹轻而又轻得替她拭去泪珠儿,复道。
“倘或日后我有负于你,你只管来寻我讨命便是,绝不还手。”
贺瑶清面上挂着泪,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我如何跟你讨命,你一手便能将我整个人提起了。”
言讫,竟见李云辞抬了一手朝天三指,“我李云辞日后若有违今日之言,便让雷来劈我——”
贺瑶清先头所言,原不过玩笑逗弄之意,哪里会知晓李云辞这般正经地指天起誓,心头骤然慌乱无比,忙抬手捂住他的唇口,连眼泪都忘了落下,只蹙着眉头紧张道,“阿弥陀佛莫要胡说!我信你便是了!”
李云辞见状,眉头才微松,复抬手替贺瑶清抚去挂在下颚处不及落下泪珠,低声哄道,“莫哭了。”
言罢,便将贺瑶清揽入了怀中。
贺瑶清伏在李云辞的肩头,可眸中的泪怎么都止不住。为着眼下这一刻,仿佛从前她所受的罪过,遭受的委屈,皆化作胸臆间滚烫翻滚不止的骇浪,从眸中汩汩然落下。
李云辞轻抚着贺瑶清的背脊宽慰着,原不过是轻轻抽噎,不想后头竟似要嚎啕起来。
一时慌了神,忙将她的螓首抬手,敛着眉头望着,“怎的了?可是何处痛了?我寻大夫来替你瞧一瞧。”
贺瑶清呜咽不止,只摇着头,将原就松散的发髻晃得险些要坠下,随后抽噎地吸了吸鼻子,“你不懂,我只觉老天当真待我不薄……”
说罢,复伏在李云辞肩头,恫哭不已。
只李云辞闻言,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再劝,只笑道,“与老天又有何干……”
却心下一个转念,想来怀中之人想着日后有老天替她看管着劈不劈雷么,更是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胸腔内溢出一声轻叹……
屋外的日头高悬,日光穿过昨夜才刚落过雨的云层,将光速碎成五颜六色的模样,轻轻从青白的院墙墙头越过,继而绕过屋檐,投在紧闭的卧房房门之上,亦在屋内的空气上头笼上了一层昏黄又温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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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这时,外头响起了叩门声,只两下,教贺瑶清心头陡然一紧,忙头李云辞的肩头起身,下意识抬手要去遮桌案上头写着的字,李云辞亦将宽大的手掌置于贺瑶清的手背之上,潺潺热意从掌心传来,亦将她心头萦绕的慌乱皆拂去了。
遂听到李云辞冷声道,“何事。”
“王爷,已至午间,方才嬷嬷来问,可要用膳?”是阿二的声音。
“布膳吧。”李云辞说罢,顿了一顿,复道,“另外,再吩咐下去,日后我的书房与卧房,任何人不得擅入。”
外头的阿二应声退去。
李云辞与贺瑶清二人又是相视一笑,遂拿起桌上的那几张宣纸,行至烛台旁悬着点燃,遂掷入笔洗中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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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辞原是不用上朝的,可仍旧每日一早亦去殿上与众位大臣一道上朝,剩下的辰光便与贺瑶清窝在一处,初初几日自然是惬意非常,可长久下来,贺瑶清便瞧见了李云辞于人后的心事重重。
贺瑶清知晓,他原与旁的只着眼于温柔乡的男子不同,李云辞胸怀天下虚怀若谷,每日寅时起身,金陵城无兵马可练便练刀剑枪戟,待卯时便往宫里头去了。
这几日时常收到李宥的飞鸽传书,皆是问何时归。二人已出来近四个月,可圣上迟迟不召,亦不提让他回雍州城,身为臣子,他自然不可擅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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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晚间,二人用过了晚膳亦沐了浴,书房案几上一盏烛台亮着,李云辞正在桌案上头瞧着西戎与南夷的地图,模拟着日后若要战时的排兵布阵。
先头雍州城外一战,突厥大伤元气,更何况群龙无首之际,如今西戎大乱,皆是其他九部与钦察的争斗。
虽说沾既已死,可钦察到底是突厥大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故而几月下来仍在苟延残喘,只再无能力寻衅便是了。
置于南夷那处,本就不善带兵打仗,皆喜玩蛊术,可自突厥屡战屡败后,南夷那处好似亦在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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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瑶清本是在另一头圆桌处瞧书,初初还装模作样翻着几本李云辞的兵书瞧,可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是哈欠连天,外头天色分明还早,亦不想撇了李云辞兀自去睡。
原是快要入冬,天渐凉,她身子本就寒凉,一到冬日里便是手足冰冷,又不想用汤婆子,便回回都是候着李云辞一道回卧房,届时,便能将冰凉的手足皆置于他胸口,惹得他一阵摇头晃脑的无奈之时,她便笑得花枝乱颤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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