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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们要与李行澈一般见识,而是他这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回回碰上他轮值之时便害得我们要晚落城门。”
    既有人开了话头,便有人附和道,“晚落城门便也罢了,今日竟欺负到您头上了,若是日后您官复原职,可得教教他如何做人。”
    这话是对着李诚如说的,从前他李诚如还是雍州城巡防统领之时是何等的风光,哪里会似如今这般在关口黄沙满面吹着冷风。
    李诚如眼波流转,却不应声,只哂笑着示意身旁之人再替大家倒满。
    夜色渐浓。
    雁门此处,皆是烈酒,渐渐地酒水吃多了有了醉意更是口无遮拦,“原也不怪李行澈那小子没有教养,你们还不知晓吧?他老娘老早便死了,指望谁人能管教他?”
    闻言,众人一片哄笑。
    城楼的拐角,一少年隐在那处,垂在身侧的手置于佩刀之上,将刀柄紧紧握住,劲瘦的手背之上青筋皆冒了出来。
    半晌,少年不曾上前,回过头走了。
    待行至营砦,掀开幕帘入内,李行澈还不曾困觉,见着阿迎回,倒是一愣。
    “怎得这样快。”
    阿迎面色不愉,也不多言,合着便躺在床榻之上了。
    李行澈见状,“可是李大人那一行人又给你吃了什么话柄头?莫放在心上,皆是为大历朝镇守边关,不用在意这些口角。”
    阿迎闻言,又在床榻之上翻了个身,半晌,才闷声道。
    “行澈,我自小亦是跟着祖母过活,父母亲长什么样我都不曾见过,后来与祖母亦走散了,我自问做不到你这般将一些腌臜之言视若等闲……”
    营砦外嘈杂的虫鸣之声透了进来,又是一默,“我总想,我运气真是好,我原也不是雍州人,我家乡那头亦在征兵,可那些人畏强欺弱扒高踩低,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总觉得要想法子来雍州,来梁王殿下麾下,以殿下马首是瞻,才能做一个堂堂正正为百姓之人。”
    “后来,我遇着了你们,便以为世上之人皆同你们这般,今日才知晓,便是一方水土,人与人亦是判若云泥。”
    说到此处,阿迎从床榻之上爬起身,一手撑着床沿,“可我何其有幸,能认得你,能认得你父亲,能认得梁王殿下,我想过了,日后不管那些人如何,便只管做好自己,无愧于心便是。”
    那头李行澈闻言,亦站起身,行至阿迎身侧,“从前都不曾听你说过这些。”
    抬手拍了拍阿迎的肩膀,唇边绽开笑意,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若你不嫌弃,日后我二人便是异姓兄弟。”
    阿迎眸中一震,显然不曾想到他那样的出身,还曾当过小贼之人,竟能与李宥之子称兄道弟,当即颤抖了双唇应道,“你若不嫌弃,日后你便是我阿兄!”
    二人相视一笑,将今日所有的不愉皆扫空了去。
    两位一心为雍州百姓的赤忱少年,便这样结了异姓兄弟。
    “你先歇着罢,我去转转。”李行澈穿戴还衣甲,拿好佩刀转身朝阿迎说了一句,便掀开幕帘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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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深,黑鸦“呀——呀——”得叫着,嗓音粗劣又嘶哑。
    灰白的蟾光洒在城墙底下,将那群喝得东倒西歪之人映得丑态毕露,只一人还不曾醉得昏睡过去。
    这人便是李诚如。
    一手支着脑袋,撑在桌面上头,身形摇摇晃晃,俨然下一刻便要如其他人一般瘫软过去,却不多时,复缓缓睁开眼睛,眸中是一片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他原就消瘦,自来了雁门,面上更是无二两肉,月光定于李诚如的面上,称得他嶙峋的面颊诡异古怪。
    李诚如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至身边那几个方才与他一道吃酒的几人,佯装不经意地抬手“啪”得一声打至那些人的脑袋上头。
    只那些人睡得沉如死猪,莫说是被打了头,便是拿了刀来一刀结果了,想来也不会叫唤一声。
    李诚如一声嗤笑,随即稳了身形,哪里还有半分方才那步履趔趄的模样?
    抬眼望了望时辰,继而转身往城门那处去了。
    架住城门的门闩委实沉得很,原三个男子合抱才勉强能将其拿下,故而李诚如眼下凭一己之力委实吃力得很。
    待将那门闩搬下时,已大汗淋漓,额间皆是豆大的汗珠簌簌滚落。
    李诚如一手扶着城门轻喘着,心跳“蹬蹬”得跳着,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麻。
    却不过喘息了半晌,便再不敢耽搁,复去推那城门。
    三人厚的城门沉重无比,李诚如牙关紧叩额间青筋直爆,好一会儿,终将城门推开了一条够二人并肩过的缝。
    李诚如却不敢多喘息,不过深吸了几口气,便又蓄力去推城门。
    正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李大人,你在做什么。”
    嗓音带着低沉,却是稚气未脱。
    饶是如此,却仍教李诚如骤然闻声之时身形激颤不已。
    心亦是勐得一跳,继而缓缓侧转过头,便见李行澈一手按在佩刀之上,立身在不远处,眉头紧蹙地望着他。
    显然,倘或李诚如接下来说出口的话若有一个字不对,李行澈即刻便会拔刀。
    李诚如的心止不住地狂跳着,险些要从喉间破洞而出。
    一时之间,喉间发干,唇口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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