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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瑶清来往于绣娘们面前的绣桌间,细细瞧着绣布上头的针脚,轻声指点着,正絮絮之际,那荔儿忽然出了声。
    “呀,是那日的郎君呢,又来了。”
    众绣娘被声音引了过去一瞧,“果然是呢。”
    贺瑶清原是低着头的,闻言,身形一顿,却不过半晌便继续教着身旁这位绣娘引线时要如何将丝线缕直,要如何隐结,连头都不曾抬。
    “那位郎君那日帮了咱们这样大的忙,竟还不知晓人姓谁名谁呢。”
    “你瞧见那日葛员外见着那位郎君的模样了么?想来是有些来头的。”
    “眼下那郎君正脸都不曾露一个,你们便都瞧得那样真切?”
    许是经不住那几位绣娘的絮絮不休,贺瑶清鬼使神差得侧转过头向窗外望去。
    果然见李云辞正在对过酒楼的二楼,却背对着这处坐着,身边还有李宥与阿二,想来是谈论公务的。
    隔着一条街的李云辞好似是察觉到了有人瞧他,抑或者寻雁堂二楼绣娘们的声音传了过头,便见那背影好似一顿,随即侧转过头来。
    只一眼,教贺瑶清慌忙别过眼眸,再不敢乱瞧。
    正这时,绣娘们一声惊呼,“呀,郎君起身了,可是要下楼上咱们寻雁堂来?”
    众人这般窸窸窣窣的动静,更教贺瑶清兀生烦乱,干脆往内里的摇椅处去靠着闭目养神了。
    只脑中忽然想起,那日他好似说“过几日再来。”
    这“过几日”可是今日么?他可是要来了?
    这般想着,面上是合眼靠着小憩,心下却在留心着底下可有什么动静。
    可等了好半晌,待她迷迷糊糊睡过去了,都不曾有人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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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贺瑶清醒来时,外头天已暗了,身上盖了一条薄毯,窗外正落着雨,二楼的绣娘想来是皆走了。
    贺瑶清寻着声儿缓缓站起身,行至窗牖边,抬手推开窗棂,便见外头点点雨星子逮着机会便轻洒在窗边。
    许是因着不几日便要入秋,那雨便不曾像夏日里那般倾盆,只淅淅沥沥的薄如雾潋,倒似是在眼前腾起一层白色氤氲的水气一般。
    雨水打在街道两旁繁茂的枝叶上头,又顺着轻软的树叶荡漾着坠下,转瞬便落在街道上宽大的青石板上,“叮叮咚咚”,恍若迎秋的叩门之声。
    寻雁堂的檐下有雨水汇聚成一条条细细的雨线,缓缓流下,落入贺瑶清的眼里,倒似是水珠子挂成的雨帘,只肖一抬手,便能拨开望到街对过的酒楼,只细雨朦胧中酒楼早早闭了窗户,哪里还能见着什么人。
    贺瑶清缓缓伸出指尖,勾弄着挂成帘的雨丝,瞬然,雨水便绕着青葱一般的指尖滚动,冰凉的雨水渐渐浸润了木然又仓皇的心。
    双眸微阖,贺瑶清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和风细雨之境,最是静谧安闲。
    蓦得,手指轻颤,上头零星的雨珠微微溅起,贺瑶清忙将玉手收回,脑中忽得想来,她还欠着李云辞一件衣衫。
    那日还正经替他丈量了尺寸,怎的后来被苏凤卿一搅和,便忘得一干二净,凭白浪费了好些时日。
    想罢,贺瑶清关上窗,寻着烛台与火折便燃了烛火,却在选底布时怔了神,若是平日里,自然是挑些深色的来做,只这几日李云辞穿的衣衫皆是亮色的,却也出奇得英姿飒爽,一时便拿不定主意。
    顿了一顿,贺瑶清的手指在五颜六色的底布上头一一划过,最终,在一匹湘妃色的底布上头停了手。
    贺瑶清裁布勾线,烛台上的烛火静静地燃着,外头天色渐暗,昏黄的烛光亦渐渐嚯亮开,映射出暖暖的光线,抚着正在穿针引线之人的眉眼秋水剪瞳一般。
    直至戌时末,贺瑶清才望着眼前半成的衣衫微微横展了双臂,驱了些疲意,继而收了线,兀自回了房净面沐浴。
    又在窗边小坐听了会儿叮咚若泉的雨声,才爬上床榻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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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众绣娘正在穿针引线之际,贺瑶清便也与众人一道坐在寻雁堂的二楼绣房里头赶着李云辞那件衣衫。
    时辰尚早,对过的酒楼还不曾开张,故而绣娘们便也无那样多的话头,只埋头走着线。
    正这时,翠儿在底下轻喊,“瑶娘,郎君来了。”
    贺瑶清手中绣花针穿了三股银线,银线缓缓穿过湘妃色的底布,手腕轻转之际,骤然闻声,倒是一时不及应,那尖细的针尖刺破了指尖,倏地冒了鲜红的血珠,忍不住“嘶”了一声。
    一旁的绣娘见状,忙探身过来,“瑶娘,可要紧?”
    贺瑶清捏紧了指尖,随即置于唇瓣抿了抿,只道无碍。
    这才缓缓起了身,脑中竟有些混沌,遂扶着栏杆往楼下去了。
    至楼下,掀了幕帘,果然见李云辞立身在柜台边,饶心下已有了准备,只骤然见着时,心跳仍蓦得顿住。
    半晌,才复渐渐跳动如常了起来。
    至那日后,二人还是头一回离得这样近。
    贺瑶清云履纤纤上前,李云辞听着了声响,慢慢侧转过身,见着贺瑶清,唇瓣微扬。
    “才刚我听着梯子上头的脚步声,便想着,你要多久才能至我跟前。”
    闻言,贺瑶清却不曾应,至他跟前站定,垂着头轻声道。
    “您来寻我,是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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