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至楼下,贺瑶清一手执了团扇挑开幕帘,面上挤出一个笑意来,“是哪位客官寻我?”
不想话音刚落,便见堂内正有一男子背对着她负手站立着,身量高大,宽肩窄腰,身穿月白色提花暗纹刺金襕袍,头戴玉冠,腰封翡翠对珠腰带,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儿。
贺瑶清于这人身后虚福一礼,“客官,您寻我?”
那人听着声儿,缓缓回转过身。
不过一眼,却教贺瑶清一时舌桥不下怔楞不已。
——竟是李云辞。
贺瑶清下意识得又朝李云辞上下打量了一遍,她虽入雍州城一年多,平日里多是一些深色的襕袍,也就只有除夕逛灯会那日穿了一件绛紫色的衣衫,从不曾见过李云辞穿这样花哨的衣衫。
是了,俨然似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一般,教人咂舌。
立身于她跟前,险些不敢认,只得悄么儿抬了眉眼再去瞧那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头李云辞不知为何,见着贺瑶清望过来,面上竟有些讪讪,不自然得别过眼,轻咳了一声,便自寻着座儿坐了。
因着昨日的事体,贺瑶清再见李云辞,心下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再要恶语相向,自然是做不到,遂见着李云辞坐下,便转身入内堂,亲自沏了一壶瓜片,想了想,李云辞好似平日里多用茶叶的,遂又另沏了一壶龙井,这才行至外间。
将两壶茶水皆置于李云辞座儿旁的小案上头,兀自低喃道,“夏日里原是喝瓜片最是解暑,却想着好似没见过您喝瓜片,故而又另备了一壶茶水。”
那头李云辞闻声,倏地回侧眸朝贺瑶清望来,眼中竟有些不可置信,只瞧着与他一臂之隔的贺瑶清微微有些怔神,半晌,才又正经整了整衣冠,端起瓜片饮了。
贺瑶清见状,这才缓缓坐在小案的另一旁,“今日您来,可是寻我有事么?”
声音低软,已然不似先头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云辞不知内里缘由,遂道,“无事,今日路过,便来瞧一瞧你……铺子里可还有新的绣样么。”
若是之前,贺瑶清定然是懒得与他周旋,只如今她心下有愧,饶是她再如何别扭,却也将柜面上摆着的绣样置于李云辞跟前,任他挑选。
那头李云辞不过瞧了一眼,便道皆包起来罢。
贺瑶清抿了抿唇,轻声道,“您买这样许多帕子绣样,原也是无用的,不用这般浪费钱银。”
那头李云辞闻言勾了勾唇,“你怎知我无用?”
闻言,贺瑶清撇了唇,再不多言。
那头李云辞结过银钱后却还不走,遂道,“先头来你铺子我记得都有一碗酸梅汤的?”
贺瑶清一时怔楞,忙道,“您稍后。”
说罢,转身入了内间,不多会儿,便端了一碗出来,只另一只手里还拿了一个食盒,至李云辞跟前,“想来您爱用,便给您再装了一碗,只这样冰镇的终归对脾胃不好,莫多用了。”
李云辞唇边笑意更深,抬手将一碗酸梅汤一饮而尽,继而接过那食盒,道了声谢,便也不逗留,跨步出了屋子。
贺瑶清望着李云辞的背影,只觉他今日与先头好似不大一样,转念一想,好似是李云辞换了脾性。
又忽得想起,今日既见着了,却不曾跟他道歉,一时懊恼,想再追出去,却委实落不下这个脸面。
心下一叹,便入内上了二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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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李云辞从寻雁堂出来后,径直去了对过的茶楼,阿二正在内里候着,见着李云辞回,忙上前去,“主子,如何?”
李云辞只嗯了一声,将手中的食盒与包了绣样的锦盒置于桌上,便不再作声,只唇边不及落下的笑意全教阿二瞧去了。
阿二当即自吹了起来,“属下就知道,哪有人不爱美男子的,主子这般相貌,平日里穿得也忒老沉了些,如今骤然换了些颜色少的衣衫,想来王……寻雁堂的掌柜只怕都不忍眨眼呢。”
“属下那时追我家阿九便是如此,莫说日日不重样儿得穿衣衫,缝夏日天热,早中晚皆换过在她面前晃悠。”阿二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模样,只恨不得要拿个快板来说书了。
李云辞听罢,侧眸朝阿二瞥了一眼,轻启唇口,“多话。”
阿二即刻闭了嘴,再不多言。
李云辞复道,“与掌柜谈得如何了?”
“自然是应了。”
眼帘微掀,李云辞又吩咐了声尽快吧,便起身向外去了。
阿二随即小心翼翼拿上食盒与锦盒,跟着一道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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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大早,日头才刚冒了一个头,夏日里昼长夜短,眼下这点子辰光是最舒爽的,故而寻雁堂的绣娘们开工也早,已然在二楼穿针引线。
原这样的辰点只听得见鸟叫虫鸣之声,只今日对过那茶楼好似在装修,叮叮哐哐敲击声不断。
自然引了众位绣娘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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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敲敲打打了几日,揭了红布露了牌匾,茶楼竟成了酒楼,只售苏菜。
听来往的人说,内里装修之奢款见所未见,菜肴之精致更是闻所未闻。
一时之间,名声大噪,车马骈阗,座无虚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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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贺瑶清正在楼下查着账目,便见着一人跨步入内。
抬眼一瞧,是李云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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