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对过原是一家茶楼,平日里头生意也不过尔尔,只如今寻雁堂火起来后,月初时那茶楼里头便多是一些富家贵女公子哥儿在里头点上一壶茶水两碟子点心乘凉落荫,如今那头二楼围栏大开窗户大敞,这般瞧过去,自然是瞧见了正在那头坐着的李云辞。
身旁好似还有一人,不曾瞧清人脸,看身形似是李宥。
贺瑶清撇了唇角,只当不曾瞧见那人,旋过身正要回椅子上坐着。
只女人多的地方话原就多些,那些个绣娘嘴上头哪里肯轻歇,“也不知是何家的郎君,生得那样好看。”
“可不是么,才刚不过是瞧一眼,我这心啊,就蹦跶个没完。”
闻言,另一人嗤笑出声,“怎的,平日里你心就不跳了?感情是白长了个家伙事儿么?”
言讫,众人不禁乐开了,一时间揶揄之声,调笑之声,不绝于耳。
正这时,又有一绣娘开了口,“瑶娘,那人可是来瞧你的?”
贺瑶清心下一顿,正要轻启唇口驳去,却还不待开口,又一绣娘附和道。
“是呢,那人正瞧着你呢。”
贺瑶清的心陡然一提,蓦生了慌乱之感,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瞧。
果不其然,那李云辞唇口轻启,一手拿着茶盏不知与李宥在说些什么,只一双眼睛直往寻雁堂的二楼瞧来。
她这般看他,他那头便与她四目相对,倒是半点避嫌忌讳也无。
这李云辞近来好似闲得很,隔三差五便能在对过瞧见他,不是与李宥一道,便是与旁的贺瑶清不认得的人一道。
若是那日李云辞头回登门来,贺瑶清还为着李云辞是否认出她了而心生不确定,可如今李云辞这番作为,只稍她不是个傻的,便能知晓李云辞定然是认出她了。
可她心下除却慌乱烦闷外,便只余因着他这般阴魂不散而心生腻烦不愉之感。
她委实想不明白,先头不是都说清楚两讫么?怎么眼下又这般反复,是来瞧她笑话来的么?
只当即收回了视线,菱唇轻启,“哪个是在瞧我,分明是瞧着咱们二楼窗下那几棵老树呢。”说罢,盈盈向内行去,再不逗留。
绣娘们闻言,便似是打开了话匣子,“原只说苏掌柜便是相貌堂堂之人了,与那郎君相较,云泥之别。”
“莫说模样如何,便瞧看举手投足的气势,想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才是。”
“依我说,虽说咱们掌柜是寡妇,可我瞧着,生得美,手艺又好,天王老子都配得的。”
话至此,众人更是附和不止。
贺瑶清只得出声,“愈说愈没有谱儿,快些住了罢。”
可众人嬉笑着哪里肯善罢甘休,贺瑶清面上讪讪,干脆敛了裙摆绕过屏风径直下楼去了。
寻了翠儿将这月的账簿拿出来,随即抱了算盘挑弄那算盘珠子。
最早开铺子时,她原是不会打算盘的,不过是将那算盘珠子一颗一颗拨弄。如今几月过去,虽说不如账房那般能将算盘珠子咯咯作响如琵琶轻弦铮鸣,却也是学会了的。
不过那账簿早在接完订单那几日便核算过了,再对也没有了的,只如今贺瑶清便是想给她自己寻些事体来做。
待打完了算盘,便又吩咐翠儿将先头订单的尺寸再翻出来核对。
如此一通忙碌,这才将心头那隐隐烦闷之感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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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月初,寻雁堂外头又早早地排起了队伍,贺瑶清不曾躲懒,起了个大早,忙忙碌碌都不曾有机会吃口茶水,只不停地替人丈量身形尺寸记录款式绣样。
待忙碌了一阵,顺着大敞的门向外瞧了瞧高挂的日头,遂吩咐翠儿准备酸梅汤去。
翠儿最是勤快,不多会儿便端了一托盘出去了,再回来时托盘已空。
却面色微红步履局促,贺瑶清瞧着翠儿复入内间去,遂敛着眉头跨了门槛探身出去一瞧,不过一眼,便明白了翠儿才刚那冒失的缘由。
李云辞如今正好整以暇得排在队伍中,见着她竟还厚颜无耻地朝她勾了唇角。
贺瑶清见状,哪里有好脸色瞧与他,面色一凛,旋身入屋了。
那头李云辞这几日寻雁堂的规矩摸了透,这日一早便赶来排队了,却不想还是来晚了一时,便只排在了队伍了居中靠前之处。
因着阿九眼下已过了头三月,胎相稳固,故而阿二又回了李云辞身旁。
今日便是阿二与乾方一道陪李云辞来了这处。
若说乾方为人细心周到,那阿二便是十二分的细心与周到,惯是会瞧眼色的,亦比乾方油滑得多。
二人原是要替自家主子来排,可李云辞只道不用,甚至还吩咐乾方,若无事便莫要总是露面。
乾方无法,只得退至一旁,转身入了一条小巷,而后足尖轻点上了屋顶,再不见踪影。
李云辞正排着队,长街尽头来了一顶四人抬的轿子,待至寻雁堂门口时停了下来。
轿夫掀了幕帘,从内里走下一男子,正是苏凤卿。
那苏凤卿侧转过身朝长长的队伍望了一眼,眸中瞧不清神色,因着李云辞惯是个出挑的,二人自然一眼便对上了,苏凤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一个挑眉还朝李云辞顿首作了一揖,礼数最是周全,可随即队都不曾排,转身径直跨步上了台阶,踏过门槛入了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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