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乌木斯大败,不几日处月部便有使者来访,怕不是来投诚?
贺瑶清回房后,俞嬷嬷又老调重提。
“今日宴后,王妃可得将王爷留在房内才好。”俞嬷嬷这几日多有催促,又发现床榻之上多出了的一床被衾,稍一想便知二人怕不似她眼瞧着的那般热切。
“王爷若要来,我还能赶他不成么。”
午膳后,贺瑶清早早沐了浴,洁了发,俞嬷嬷又细细抹了香膏,因着入冬天凉,也不好再在外头晒着头发等晾干,故而便在屋内,唤人点了地笼燃了香,又遣了旁人出去阖上门,至此屋内只剩她一人,便只着了中衣,赤足斜靠在贵妃榻上散着头发,拿了一本书翻了起来。
是孔子的《礼记》,这书原就是房里的,想来是李云辞闲暇时瞧的,她带来的箱子里原也有书籍,只眼下左右是打发时间,便也不曾差人另去拿。
正看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即人活,便只两桩事体:饮食、男女。
贺瑶清一时失笑。
男女之事也不是世人皆所求,她想起上辈子她死时,蔺知舟已然官至三品少府监,从她入他府,他便不曾去瞧过她,遑论什么夫妻之实,于他眼中,只权势为重。想来女子便如男子衣衫,若女子地位之不同,于男子之用处便云泥殊路。
这辈子没有她打乱他的计划,于金陵城中,蔺璟合该是如鱼得水扶摇直上才是。
想罢,贺瑶清将书放置于案几上,探身去捞榻尾的外衫,正要穿起。
外间响起细微的脚步声,贺瑶清动作一顿,瞧更漏时辰也差不多了,想来是俞嬷嬷入内来替她梳妆的,其实撇开俞嬷嬷总是催促她取得李云辞的信任以便刺探之外,旁的确是将她照顾得甚为妥帖,一双巧手,什么样的发髻都信手捏来。
只听得“吱呀”一声门开,随即又是阖上门的声音,贺瑶清头都不曾回,正缕了衣袖要穿起外衣。
“嬷嬷,且拿了巾帕来替我拭发罢,晾了好些会儿还不曾全干。”
李云辞见着院内不曾有仆妇在,只当贺瑶清不在屋内,便随手推门而入,不曾想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幕。
榻上那个女人青丝如余霞散成绮,赤着足,眼下正背身脱着外衫,内里已然只余一件白的中衣,屋内弥漫着一丝薄如雾潋的幽香,不禁敛眉,随即豁然转身沉声道。
“将衣衫穿好些,青霄白日的便这般衣衫不整。”
李云辞骤然出声,倒将贺瑶清吓了一跳,蓦得回头,便瞧见他正背对着贵妃榻立身在屋内地笼旁,一时哪里还管得乌发干了不曾,只得慌忙将头发回笼至胸前。
“你入府第一日我便说与你了,莫要动那样的心思。”亏先头还觉着那日浴房之事可是误会了她而心下略有些愧怍,她果然就是这般见缝插针不得安分之人。
贺瑶清原是羞得手忙脚乱,正寻着青碧滚边刺绒花外衫的袖子衣襟,便听得李云辞红口白牙说着些心思不心思的,心下气笑,只当他自恋至此,以为天下女子皆慕他才是道理,面上却只能轻声辩驳,“妾原正要穿衣衫呢,不想这样巧,王爷便入内来了……”
言外之意是,她如今正要穿衣,是他连叩门都不会直闯了进来,倒恶人先告状!
哪曾想那李云辞竟轻哼出声,“倘或不曾脱,何以要穿?”
三言两语便四两拨千斤将贺瑶清怼得怔愕不止、险些要背过气去。
是了是了,是她见他霞姿月韵之态便见色起意,置他屡次告诫于不顾,算准了他这个几日都不曾见着面的人眼下这个辰点会回房,故而拗曲作直得在这处衣衫半露搔首弄姿以此来行诱掖之事么!
只觉与这样的人当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一时气结语塞,再不作声。
这厢落在李云辞的眼里,自然是贺瑶清自知理亏。
只听得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今日回屋是要拿本书的,少顷,身后再无声响,想来是贺瑶清已然穿妥帖了,这才回过身,不想余光所睥她衣衫虽是穿好,却仍赤着足落在榻上,连鞋都不曾趿一只,只垂首佯装一本正经得扣着系带,李云辞后颈赫然升起热流,直往上涌去,随即别过眼,眉头沉沉,哑声薄怒。
“鞋!”
说罢,连书也不想拿了,转身便要走,好似这屋子有甚劳什子噬魂的鬼怪如今正要索命一般,一把推开门,才刚要跨出门槛时,顿住步子。
“未时末便要出发,你快些个罢。”说罢,大步出去了。
贺瑶清正因着他一句“鞋”,弯着身子满床榻下头寻,随即又是一声“哐当”,倒将她吓得心下陡然一紧,整个人都下意识的一记哆嗦!
回头便瞧见孤零零在风中左右开合着的门,先头他不回屋,她散漫惯了,先头的鞋也不知道被她落到那个床榻下头哪个角落去了,她不过是还不及穿罢了。他那样大的反应,倒似她是哪个水性之人。这般阴晴不定又脸大不自知之人,莫说他日后造反身死,便是当了皇帝,她亦是瞧不上他半点!
贺瑶清已然被怄得正坐在榻上抚胸微微喘着气,俞嬷嬷手拿暖手炉推门而入,满眼焦心,“婢刚入院子时见着王爷又匆匆而去,可是王妃又惹了王爷不快?”
“嬷嬷过来替我梳妆罢。”贺瑶清压下心中愤懑,也不理会俞嬷嬷,只得将话头转过,起身坐至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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