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宁扶沅在这些怪石间,却如履平地。
可怜跟在她身后那东西,没了遮蔽物,这庞然大物开始磕磕绊绊,偏偏宁扶沅还要频频回头,为了不被她发现,它只能沿途不断更换藏身的地方。
因此落后宁扶沅好长一截。
直到走到这条路的尽头,焦黑的枯树全都没了,只剩下一座,像被石斧劈断的悬崖。
宁扶沅快出虚影的步伐丝毫不减,直直地朝着断崖走去。
下一秒,她像是脚下一滑,背影瞬间消失在浓黑的断崖尽头。
跟上来的灵蟒,最后一眼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它愣了愣,赤红的双目里闪过一丝茫然无措。
很快,它便拖着尾巴快速梭过去,一直滑行到空荡荡的断崖边,也没嗅到宁扶沅的气息。
那灵蟒突然着急起来,摇头晃脑地将诺大的头颅探出去,往黑雾茫茫的悬崖下看。
正当它犹豫是扭头找主人,还是溜下悬崖救人时,一道漆黑的影子突然从崖壁上一跃而起,恰好不好,死死抵住灵蟒七寸的位置。
宁扶沅压着那灵蟒的要害,将其抵在断崖上,挑眉开口:“你跟上来做什么?”
灵蟒通人性,但并不会开口说话,因此被宁扶沅压着脑袋,委屈得直哼哼,嘶嘶吐着蛇信子。
它正要仰头挣脱宁扶沅的桎梏,回去报信诉说委屈,下一秒,一只活泼乱跳的肥兔子,便被人拎着,在它头顶不断晃悠。
灵蟒一震,虽然在这活物稀少,万物靠吸食邪气为生的秘境里,它并没吃到过真兔子,但出于蟒蛇的本性,它还是立刻反应过来,这东西——
能吃的!味道很好!
它伸长脑袋,赤目亮晶晶的,张开就要吞了那活兔子,不想下一秒,宁扶沅掌心一翻,那肥硕的兔子便消失在掌心下,重归她的储物空间里。
灵蟒愤怒地直喷唾液,甩着尾巴就要将宁扶沅丢下悬崖。
宁扶沅好容易在它背上固定住身形,重新按住它的头颅,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开口:“既然送上门来了,便帮我个忙吧。”
“很简单,帮我装个死,那兔子,就归你了。”
“要骗过后边跟上来的那家伙呢,不仅兔子,再奖励你一只小猪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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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无泠寻着灵蟒的踪迹,追到断崖边时,并没有看到宁扶沅的身影。
只有一条银白色,长约六丈的巨大灵蟒,肚皮上翻,僵硬地在悬崖边躺尸。
“你追的人呢?”嵇无泠快步过去,提了提那灵蟒的尾巴。
不想那蟒蛇像死了般,僵在崖边地上一动不动,没有给出他任何反应。
嵇无泠眉心一跳。
他下意识扫过毫无遮蔽物的断崖,视线在断崖尽头钉住。
那断崖尽头,原本矗立着巨石的地方,此刻却空荡荡的,岩石断开的地方,还有一大滩新鲜的血,和一串不甚明显的脚印,像是……有人失足掉了下去。
不敢深想,嵇无泠握着剑柄的手陡然收紧。
师尊如今修为尽失,悬蓐山又地形复杂,怪事频生……
他长睫快速发颤,正要御剑下崖底看看,下一秒,他脚踝却被那灵蟒急急卷住了,将他死死往后拽。
“滚开!”嵇无泠面无表情回首,快速拔剑,便要劈了那碍事的蛇尾。
下一秒,他视线却在那灵蛇腹部隆起,不断蠕动的位置顿住。
灵蟒智力很高,几乎是瞬间意识到,他发现自己的异常了。
总算不用继续按那女人的要求,装死骗主人啦!
它立刻挺了挺腹部,本意是想告诉嵇无泠,它被人投喂了,吃人嘴短,因此才不得不配合她戏弄主人。
不过显然,处于茫然中的嵇无泠,会错意了。
他漆黑的眼眸骤冷,看着巨蟒腹部处,不断挣扎,气息越来越细微弱的隆起物,心脏笔直地坠入深渊。
虽然极其荒谬,以至于他不愿去相信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可嵇无泠还是像被钉在了原地似的,迟迟不敢上前。
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悔意包裹住他,像一张带刺的网,将他密密麻麻地罩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宁可错杀。
他闭了闭眼,脚步不稳地过去,抚在灵蟒腹部处,缓缓举剑,微微一笑,近乎自言自语地喃喃开口:“师尊莫急,您等我……”
远远蹲在枯木树梢上,亲眼看完自己安排的这出大戏的宁扶沅,总算舒坦了,心情颇好地从树梢头一跃而下。
她慢步走到他身后,挑挑眉:“好得很,为师都死了,你终于舍得说实话了。”
“你今日不给个说法出来,为师就只能清理门户了……”
话音未落,她便突然落入一个裹挟着寒意的怀抱里。
他紧紧抱着她,将额头抵在她脖颈处,身形抑制不住地发颤。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宁扶沅似乎也能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逐渐恢复原本节奏的心跳。
“师尊……下次,别拿这个吓我了……”
他嗓音沙哑极了。
宁扶沅怔了怔,按住自己有些奇怪的心脏。
她拧起眉,赤眸里划过一丝茫然不解。
但她还是快速压下去不适,推开他,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开口。
“别以为这样本尊就会放过你了,等出秘境,本尊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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