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无泠嘴角一抽。
他好容易把师尊注意力转移开,又被这蠢货扯回来,按住突突直跳的眉心,快速截断话题。
“师尊,有人来了。”
宁扶沅眼底瞬间涌起浓郁的兴奋,她眯了眯眼,转身朝野渡城外,迷雾缭绕的黑沼泽里望去。
果不其然,一艘隐蔽的赤金色宝船,悄无声息地稳稳停在浓黑的烟雾下。
很快,舟上便有人捋了捋衣袍,率先跳下来。
并不止一叶宝船,几乎每团浓雾里,都停驻着一艘,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各宗各派都有。
看那御风潜行在夜色里的重重人影,远远不止嵇无泠昨日递出去那份名册上的。
宁扶沅盯着那些金光四溢的宝船,赤目闪烁,露出几丝期待。
但遗憾的是,待所有人都离开沼泽后,漂浮的赤金宝船便被全部收起了。
她那赤眸中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嵇无泠轻咳一声,小声开口:“师尊放心,一艘都跑不了。”
紧扒城墙上,正为看到宗门师叔亲自来救他而兴奋不已的江白鱼闻言:……
小师兄,你怎么回事,才来魔界几天,你怎么行事越来越像个反派了呜呜。
这群正道人士,并不像当日在酒肆里商量的那般简单行事,人群里居然还有好几个元婴期的修士,目的显然不是交换人那么简单。
上了沼泽,所有人都低调行事,兵分四路地,各朝着野渡城的南侧门和北侧门而去了,另两队则留在城楼外。
其中来南端这边的人里,还有个熟人,正是那日在杏花镇酒肆里碰上的山羊胡老道士。
江白鱼一见着那老道士,便双目一亮,跳上城楼振奋双臂,高声打招呼:“应天师叔!”
不想他的声音还没有传出去,就被无形的屏障弹回来,嵇无泠放下布置结界的手指,在宁扶沅没注意的角落,凉凉地看他一眼,眼底到底寒气似乎要溢出来。
江白鱼缩了缩脖子,抱着脑袋及时退回去。
只有宁扶沅一人,高高霸占围墙最高点,将四方人马的举止都收在眼底,眼见南门下这一行人,即将踏入她那日亲手所设的引雷法阵里了。
她兴奋地搓了搓手指,恨不得亲自上场,将他们的脚步拖快点,好提前赏到天雷乱炸,四处飞火花的热闹场景。
熟料这群人走到法阵重重的城楼下,却像是如履平地,轻而易举就穿过了城门。
宁扶沅眯了眯赤眸,还未开口,就对上小徒弟清湛的黑瞳。
他微微一笑,递上一碟亲手做的杏糕:“师尊稍等,好戏马上开始。”
山羊胡老道一行人轻易穿过门,望着眼前空荡荡的长街,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人呢?这野渡城不是向来荒诞无度,不分昼夜,怎一人也不见?”
其中一人拔高音量:“提出帮我们赎人的内应何在!”
空落落的野渡城里,像一个人也没有,无人回答他们的话。
领头的玄天宗老道不耐烦地打断他们:“行了,正事要紧,先分散救人。”
他冷笑一声:“妖魔鬼从来智力都不高,他们以为在野渡城一周布上无数引雷阵法,便能高枕无忧地抓住我们?蠢货。”
“也不知这运筹帷幄,攻心设计之策,我们灵界修士才是老祖宗。”
说罢,他环顾四下,缓缓压低音量:“诸位都是本君看好的小辈,切莫义气行事,按商量的计策来。”
“无厄真君放心……‘只救宗门弟子,散修一律度化,伪装做魔修所杀害’,我等都省得。”
这一行人音量几不可闻,自以为计策天衣无缝,却不知宁扶沅就站在他们身后,饶有兴趣地凑过头听着。
偏偏他们就是看不见身前身后这三人。
宁扶沅在小徒弟地上杏花糕的瞬间,就看出来了。
引雷阵并非小徒弟的主要目的,他在野渡城一周布下的上千个无名小阵眼,才是目的。
恐怕他早挪取了赌坊的芥子空间,使其与阵法相容,目的就是形成一个让人无意中便轻易踏入的虚境。
宁扶沅远远地缀在这群人身后,望着小徒弟似笑非笑:“入歧,你是何时学会虚境开启法则的?”
“师尊可还记得,那寐魔盘踞的邪树顶下,我们误入的虚境?”嵇无泠托着盘碟,方便她拿糕点,缓缓开口,“邪树已除,后来准备填了祭坛下那深坑时,乐遥遥却无意中发现石穴深处还藏着另一重虚境。”
“虚境里边具体是什么,我不得而知,但那些阵石,都是从中捡来的。”
嵇无泠解释完,却见师尊微微蹙眉,不甚高兴:“乐遥遥是谁?”
嵇无泠默了片刻,突然为自己之前还险些对那九尾小狐妖生出的嫉妒心而无言。
“是你救的那只九尾狐,师尊。”
宁扶沅:……嗯?
很快,跟着那群修正道的,他们先来到了“关押”正道宗门弟子的寐坊后。
虽是虚影,但嵇无泠只要看着这群人,就不由联想到那日,师尊面无表情,赤眸厌弃地让鱼危拖他离开的场景。
为了逼真,他设置幻境时,最后那个跟师尊欢、好三天三夜的也在。
他垂了垂眼眸,捏着剑,不去看那人的脸,不想偏偏这群救人的进去,先叫出来的,就是那个面色阴冷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