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如此和颜悦色,傅明珠心中更是喜悦,一时间已是眉飞色舞,喜色形于表了,觉得胜利在望。
傅明珠继续道:“祖母再看,孙女还为您准备了这石榴点翠簪,这铺子的做工十分不错,孙女一看就十分喜欢。”
说着,又给老夫人呈上去,一副等着夸奖的模样。
金色托底的主体簪上,缠绕出石榴花的样式,上头点翠羽,瞧之不俗。
然而老夫人一接过就知道,这只是鎏金的簪子,并非真金,里头怕是银芯,外边一层镀金,看上去黄灿灿,但实际上不值什么钱。
且,这点翠的手艺,本就是为了替代蓝宝石才衍生而来的,并非什么稀罕物件。
有些落魄人家的女子,戴不起这蓝宝石,又想好看些,所以才会插上点翠。放在一般人眼里,这点翠簪约莫是好看的,还很有格调,可老夫人见多识广,以她看来,这点翠簪,却并非什么好看值钱的玩意儿。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
石榴意寓吉祥多子,一般多是用在新婚夫妇的喜被喜服上,讨个吉祥的好彩头。抑或者用在求子的已婚妇女身上,希望添丁,人畜兴旺。
“图必有寓,寓必吉祥”。
老夫人年纪大了之后,信佛,礼佛,对这些用具图案,就愈发小心,是以,让她这一把年纪的老人戴这么一支石榴花簪,着实是……不合适且不得体。
何况,老侯爷已去世多年,老夫人就是要求子,又该上哪儿求子去呢?
这真是乱了套了!
倘若这是仇人送的,老夫人当真要以为对方是来羞辱自己的。
一时间,老夫人的心头闪过许多思绪,可思及傅明珠方才的用心,又生生忍了下来,唯恐惹了孙女伤心,忍而不发。
罢了,说不定是年纪小,不在意这些东西,犯了错也难免。有空她得拨个人出来,隐晦地告诉傅明珠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这次是送到她眼前,只要她不说,还算是无伤大雅,可若是哪天傅明珠往外送礼,也闹出这样的笑话,那才叫真的丢人。
只是老夫人心中到底有点意见了,哪怕是小辈年纪小,犯了错,陈氏这个作为母亲的难道不会把关吗?
这事要是放出去,在别人家面前丢脸,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陈氏是个已婚的妇人,这种避讳,她应当是知道的才对,怎的——
嗯?陈氏?
老夫人忽然怔住,意识到了什么。
陈氏是个已婚的妇人,而多年来无子,这么多年来,没个侯府增添个一儿半女,想生儿子想疯了。
老夫人知道,她私底下求了不少生子的偏方,就是为了给傅堂容生个儿子。
这石榴花簪,若是给陈氏用的,正好合适了,她一个老太太凑什么热闹?
老夫人心如明镜,想明白了这一层,便什么都懂了。
一想明白,心里当真是膈应极了。
礼物可以不贵重,但不能如此敷衍。
可以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但不能捡别人剩下的!
刚刚心底升起的那点对傅明珠的舐犊之情瞬间泯灭了个干净,老夫人心中只余一腔郁气怒火,无处发泄。
呵,好哇,真是好极了。
一个个以为她老眼昏花,当真以为她好骗,所以上她这儿故弄玄虚,哄骗她来了。
老夫人有种被蒙骗的屈辱感,一双手的指甲陷进肉里,差点当场发飙。
一想到这石榴花簪是陈氏用的东西,结果送到她这儿来,她心里就直犯怄气、恶心,感觉陈氏是故意要气死她这个老太婆,好自己熬成婆呢!
瞬间,老夫人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只是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傅明珠并没有注意到老夫人神色上细微的变化,还为自己终于讨了祖母欢心而开心。
像这样的礼物,她还准备了许多,不怕祖母不喜欢。自己尽心尽力,反观傅莹珠什么也不做,祖母的心定然是偏向她的。
傅明珠还在洋洋自得,不知死活地问:“祖母,不知这石榴花簪,祖母可喜欢?”
老夫人手中拿着这石榴花簪,简直像拿着一个烫手山芋,扔不是,不扔也不是。
若是让她的梳妆台上留下这么一支簪子,只怕她日后瞧见一日,心情就不舒畅一日。
可这是别人送的礼,若是当着她们的面扔掉,回绝掉,那也绝不是老夫人的作风,是极为不体面的做法。
怎么处置这簪子,成为棘手的问题。
老夫人眉毛揪起来,一双瞳孔已经纠结得震动了。
正此时,老夫人听见身边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祖母,孙女瞧着这点翠簪成色着实不错,心里亦是极为欢欣的,能否割爱让给孙女?”
是傅莹珠,是傅莹珠在说话!
老夫人眉头一松,简直听见了天降福音,看见了救苦救难的菩萨般,迫不及待把手中的石榴花簪半扔半递给傅莹珠,干干笑道:“哈哈,我瞧着这花簪也是极为不错的,更适应年轻人,适合莹儿,如此也就赏给你吧。”
如释重负,心情舒畅,通体舒畅。
老夫人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石榴多子,给一个年老的太太送这么一支簪子,这是拿着明晃晃的耳光往人的脸上甩啊。
傅莹珠离老夫人是最近的,原本也没留意到这点,直到看到老夫人盯着石榴花簪,一脸便秘纠结的样子,再一思索,不就什么都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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