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仔细听,这篇诏书和几个月前封薛瑜为太子时的那篇有些相似,但殿内的大臣皆是全神贯注在听,自然不会犯以为韩尚书令老糊涂、或者和太子串通这样的错误。
之前薛瑜扫视下方时,只有一部分人被震惊到呆滞,现在大概扫一圈,基本都是目瞪口呆的状态。有的人是被惊吓的,有的人大概是被皇帝连环炮一样的质问问懵的。
没人会怀疑韩尚书令手中的圣旨真假。作为三朝老臣,当朝臣子之首,自有威信。他不必、也不屑于造假。说得夸张些,就算韩尚书令说某一句话是皇帝说的,就算没有拿出佐证,也有人会信。
薛瑜也是第一次听到皇帝写的这篇诏书全篇内容,不知道是不是有从先太子憋到现在的怒气,里面骂卫道士骂得劈头盖脸,简直不像是圣旨。好在,夸她的部分不是太多,让她不至于当堂脸红。
韩尚书令一收诏书,对着从他开口就站起来的薛瑜遥遥点了点头,“太子殿下,请接旨吧。”
未经废立,就有了两份册立诏书,薛瑜觉得自己也是独一份了。
第346章 . 争议(三合一) 权力,是更让人容光焕……
韩尚书令的话惊醒了还在发愣的朝臣, 震惊到面部表情管理失控的老老少少们眼珠转动起来。
当初女官入朝的牝鸡司晨辩论言犹在耳,依然觉得小娘子们不该入朝的人,嘴唇翕动。薛瑜不是第一天入朝, 眼睁睁看着太子羽翼丰满, 威仪渐重,身份有变化但积威犹在, 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说出口。
瞥向太常寺那边的目光在这一刻急剧增多, 都指望着最刻板守礼的老古董们跳起来闹事,最好像□□帝一样,以撞柱相逼。
但让人失望的是,太常卿刚刚什么坐姿,现在还是什么坐姿, 别说起身痛斥礼法不存了,连动都没动一下。
这群老家伙, 转了性不成?!
苏合抢先一步, 起身行礼, “太子殿下正位东宫,宵小吠叫,当如浮云耳。”拍马屁、看风向、抢时机他最行。
紧跟其后的是乔尚书。乔尚书全家基本都烙上了太子的痕迹,且不说有没有人能替代,就算替代了, 他这种前任臣子, 也是被清理的命运,此时不表态,更待何时?
东宫牵扯到的几个臣子先表了态,家中女儿在太子一派的人略落后些。意识到皇帝不在太子可能造成威胁的人、为国考虑无法可想的人、觉得太子言行举止的确无可指摘的哪派都不站的人, 排在倒数,依次向前施礼。
太常卿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他暮气沉沉地向上望来。薛瑜平静地回望,觉得他的打量有些熟悉,像是她第一次去太常寺接受训练时,被严苛要求的那种目光。
太常卿垂眼,当年看到的那个聪慧的小皇子,三年来也没忘过一礼之恩,时常与他们这些只比御史们待遇好一点的讨厌老头子打交道。
他拱手弯腰,“太子殿下。”
没有多说一句,但已经是表态了。
含光殿内,除了被押在旁边跪着的使节,满朝绯衣,皆向薛瑜低头。
薛瑜抿住唇角的笑意。
恐惧也罢,恩惠利益也罢,结果已经分明。或许还需要再继续努力和人言搏斗,但那就是长期的努力了。
楚国使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带来的足以让一国地震的消息,会这样风轻云淡地揭过。
什么时候薛氏能把朝堂管得这么严了?齐国这群大臣们没有脑子不成?还有那个薛四,怎么会有人放弃唾手可得的东西?!
他还等着薛瑜说谎,然后按照教给他的办法,再次拆穿,逼她下台去死呢!
楚国使节远远望见薛瑜俯视群臣时的神色,淡然威严,他脑海中莫名冒出来一个词:
帝王心术。
使臣想起之前被教导的“齐太子善阳谋王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薛瑜像早已看穿了他的目的,坦坦荡荡,将他的准备全部堵死。
现在,要死的人变成他了。或许不止,还有整个大楚。
使臣的发难只是个由头,他怎么想,对殿内毫无影响。薛瑜把他丢开就没再关注了,朗声让众臣起身落座。刚刚经受过冲击,含光殿内群臣即便坐下了,也有些恍恍惚惚、心不在焉,好好的朝会,被搅得都成了哑巴。
薛瑜淡声道,“怎么,今日无事启奏?”
一声惊醒梦中人,被薛瑜连着压榨了几个月的素养,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臣有本奏!”
“臣有本奏!”
殿内不同的地方,几声几乎是异口同声响起,互相怒瞪一眼。
齐国扩张后,事务增多太多,薛瑜适当分工给自己减了负,但再怎么拆分,事情数量还是不变的,放到每个部门都是如此。
有些事在朝会上不尽快解决完,下朝后去东宫或者政事堂求见太子汇报,就得凑齐了相关部门一起过去。而事不凑巧,时间凑不到一起来,就又要堆积,堆积就意味着做不完工作,做不完工作,考核和绩效要糟,自己还得痛苦加班。
最初不懂事,通宵达旦狠狠加了几次班后,再没人真心实意地想加班了。就算有冰盆、蜡烛、夜宵和宫中留宿休息等等优待,也很难拦住他们当日事、当日毕的决心。
在处理事务面前,统治者的身份是男是女,说到底,和打工人有什么关系?实在影响不到他们的加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