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当将这胡言乱语的贼子速速赶出宫去!”
薛瑜一直没开口,既不是被爆炸性的消息吓到,也不是被气得说不出话。在石勒都烈一行人有了动作后,她就仔细捕捉着他们的神色举止。群情激愤的斥责响起的一瞬间,她看到了这队使臣多数人脸上闪过的惊讶。很短暂,若不是她一直盯着,也会错过。
就好像,完全没预料到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
也就是说,他们对带着所谓的裹尸布上来要说法,是有预设结局的。
齐国和金帐汗国矛盾日久,金帐汗国大概率不会想要两线作战,但是却要跳得这么高,口口声声是打仗、偿命,又带来了极富冲击力的血腥场面……
莫非,是想让齐国人理亏,认下主动出击破坏和平的名头?还是说,用这样的态度来逼迫齐国,在他们想要的地方让利?
齐国人能讲得通道理,若是真被抓到了是自家犯错,说不得朝中部分人也会退让。
不过,不管是什么算盘,石勒都烈他们都选错了方向。燕山战役,现在说破天去,也不会是齐国理亏。
薛瑜厘清思绪,跨前一步出列,先拱手向皇帝一拜,才开口转向石勒都烈,“本王旁听多时,却听到字字皆谬。使君所言差矣,非我大齐不与人为善,实乃贵国咄咄逼人、贪婪成性。去岁有草原部落骑士掠我止戈城被擒,今朝有六百草原人欲破我大齐围场。”
“我大齐有了余裕料理关外燕山,若贵国自认燕山为贵国所有,围场开建前不曾来讨要说法,眼看两个月后燕山围场欣欣向荣,前来抢掠,若非心生嫉恨,有心占为己有,又是何意?燕山围场有我大齐百姓,为我大齐之土,陆将军领人大破来犯之敌,何错之有?”
“贵国不思管束各部落举止,使其行动与野兽无异,反责我大齐有错,敢问,是错在不该为贵国料理恶徒,还是错在不该只料理这六百恶徒?使君所责皆无稽至极,偏来陛下寿辰上闹事,真当我大齐无人,能容你们胡作非为不成?!”
殿内气得不行的群臣在襄王不疾不徐的声音里逐渐平静下来,又出了气畅快,又止不住想笑。
襄王在推动一些他们不喜欢的事情时,那张嘴实在可恶,但当她面对的是敌人的时候,条理清楚,一句句像在扇人耳光,别提多解气了!
薛瑜淡淡笑了笑,对上石勒都烈目光,“至于在北境劫掠辎重粮草之谈……使君空口白牙,说是什么,便是什么了么?正巧我年初巡关,各处城池稳固,粮草皆备,以我大齐兵器辎重,何必掠贵国之物,徒添柴耳。”
石勒都烈脸色恢复了平静,已然不是刚刚痛心疾首模样,只有他身后的侍从和副使,被气得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若非进殿卸了刀兵,此刻怕是已然和人战作一团。
再怎么清楚背后是玄刀寨和西北边小股人力出手截断运输线,大庭广众之下,薛瑜也不可能承认。别说她了,任何一个知情的齐国人也不会傻乎乎地自曝。
这就形成了一个逻辑问题,除非石勒都烈承认他们手里有利器天火,不然,就完全说不通齐国打劫的逻辑。他们不可能率先暴露秘密武器的重要性,尤其是在他们丢失了一大批石油后,还不确定中原对石油的研究进展到了什么程度的时候,更不会专门送消息来。
至于玄刀寨,披了马甲,大可以不认。
正想到此处,就听有人大声道,“西北部边境只有你们齐人,要么就是你们派那些人从荆州出来暗害我们,抢了东西,怎么还有不认的道理?!”
那也没见你们金帐汗国认过什么抢劫。
薛瑜心中吐槽,转向被人一肘打回队伍痛苦地闭上了嘴的侍从,眉梢微挑,“这位使君说话倒有意思,荆州乃黎国之土,莫非贵国代黎国将其赠给了我大齐?”
石勒都烈刚张口,薛瑜就快速地接上了话,没给他插话机会,“本王在东荆时与荆州相邻,听闻山匪横行,迫得黎国官衙无计可施,时常围剿,只荆南还算平稳些,有人家耕种为生,若是有人抢掠,莫非,是贵国的铁骑精兵,竟不如乡野农夫?”
“襄王殿下,这就是不愿偿命了?”石勒都烈一字一顿地念出薛瑜的封号,像在咬着她的骨头。
他们不可能承认金帐汗国兵将太弱,也拿不出证据证明齐国与黎国勾结,已然是谈无可谈。
薛瑜缓缓说出最后一句话,“本王受陛下教导,自幼深知,人与我为友,我与人为善。我大齐使君口口声声要我齐人偿命,与齐开战,我大齐陛下现在此处,你们,当真要开战么?”
站在两旁的文臣武将,皆对中间的使臣队伍怒目而视,抽出来的刀剑也没人收起,不经意间就对准了他们。
皇帝挥挥手,“老三,行了。知道你孝顺替朕费了口舌,但将使君气出好歹,狼主赖我们斩了来使,岂不冤枉?”
薛瑜施礼退后,殿内的年轻臣子出列,忧心忡忡,“陛下,臣以为,不如请太医前来问诊,免得横生事端。”
石勒都烈不卑不亢地行礼,“贵国既不与我国为友,在下就此告辞!”
“慢着。”皇帝喝止,殿门前的禁军长戟一挡,将人拦在门内,“贵国以血污辱朕,还想一走了之不成?”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汉人金副使,擦着汗从旁边站出来,努力打着圆场,“齐国皇帝陛下,您误会了,我国狼主只是想要我们来询问陛下缘由,总不能勇士们白白丧命,燕山年代已久,若归属当真如此,我等定无二言。您的寿礼,我们也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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