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二,不许躲。”
黎四皇子声音冷硬,拖慢了音调,坚持要同父异母的幼弟站出来,“去,像大丈夫一样站出去,看看齐国在做什么。断不许堕了我大黎的威风。”
他绝不会承认,听到远远传来的震声和自己身边发出的磕碰声,他吓得腿都软了,不过是色厉内荏,用严厉的要求,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慌。
在来齐国之前,他还觉得只是带来几个累赘,绝无用处,也没这个必要。父皇看在崔老头的面子上让他带人出来,并不一定非要结亲,但如今亲眼看过齐国都城和君臣状态,他却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心里已经有了新的算盘。因此,带来的两个小包袱更得牢牢握在掌心。
“七妹,来,坐。”黎四皇子赶走副使,拍了拍旁边的椅子,让少女坐下。黎七公主勉强笑了一下,道谢坐下,但眼睛一瞬都没离开小男孩,一直担忧地看着一步步走向外面的十二皇子。
作壁上观的楚国使臣,扫了一眼在搞事的黎四皇子,看着他自得的神态,对黎四皇子心中在想什么就猜了个七七八八,暗自嗤笑一声,心里对黎国状态有了新的评估。
或许是因为去年使臣们被扣下过一段时间的影响,今年几国使节来得都格外晚,三月初一早上才纷纷抵达,也不曾与人交游,只是接受了鸿胪寺的引导谨慎住下,生怕多留了就无法脱身似的。
不过,都在驿馆住着,短短时间足够打听清楚黎国的使臣队伍构成。主使黎四皇子,队伍里还带了年方十四的七公主和堪堪八岁的十二皇子,名义上是为了感谢齐皇帮手,一起来表达敬意,但打得到底是什么主意,简直太明显了。
但是,齐黎想要借联姻联手……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时间、来的人有没有那个脑子了。对聪明人来说这或许是一步好棋,放到黎四皇子手中嘛,就不一定了。
黎国如此,金帐汗国派来了封侯不久的石勒部头领,看上去是为了尊重,实际上对方杀气腾腾,简直就像来讨债而不是贺寿的。
左右他来齐国只是做做样子,只等时机来到,金帐汗国到底先攻何处,亦与楚国无干。
楚国使臣掩下唇角笑意,不再多看。
少女牵着十二皇子的手一紧,目露哀求,反倒是十二皇子挣开了她的手,沉默着行礼,往外走去。
偏殿里发生了什么,在大殿里群情激扬的臣子们并不知道,薛瑜带上了淡淡的笑,心里估计着这样的反复示威能给人留下多少印象。
贺礼不只是单纯的向皇帝送礼,就像来贺寿的使臣们也不单纯的是来贺寿。左右他们入京也能看到京城的变化,与其让他们、尤其是草原人意识到齐国的实力上涨更加心动,不如先一步把认知拉高,让人生出困惑和难以理解。
对富庶的地方人们会生出羡慕和掠夺之心,对富庶得过分、巧技完全无法理解的地方,就只剩下恐惧了。当然,薛瑜也没指望这一下就能完全吓退贪婪,但骚扰和全面开战是两个概念,她只求能恐吓住一段时间罢了。
这也正是之前提交给皇帝的文书里的建议。
最新的西北军报显示堡垒初建,正在开垦,而持续运转着的几大工坊,则储备着下一次扩张的资料。
对于十一年前的战争,不管是草原人还是齐人都还有记忆,冬日里无奈被赶到边缘求生的牧民,巴望着能得到帮助,燕山本就是被征服的土地,来到这里的牧民就别想着共享草场了,但陆恪允许了他们在外围做事,用来换取新制的草料,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怜悯虽有,组织的一些议论也在,但要说放开警惕,那决计是不存在的。在气候渐暖的草原上,隐藏了整个冬日的燕山围场,也迎来了打探消息的人和小型攻击。
齐国青贮完成的草料,比草原干草好了不止一点,这是利,而丝毫不退地打退进攻,这是威,一来二去,围场在默认状态下运转着。
面对渐渐增多的投靠牧民,陆恪来者不拒。他清楚里面有探子存在,因此特意在军报里提醒,担忧这次金帐汗国贺寿,来者不善。
昨日鸿胪寺确认的使臣人选,也确认了这一点。
殿内的大朝到了尾声,除了重臣和相关的鸿胪寺官员外,从低品阶的小官开始,逐渐退出殿外。天色大亮,宫中的电灯随之熄灭,让离开大殿还想继续看看这新奇物事的人不由得心生遗憾。
眼看着灯上与普通玻璃灯笼没有什么区别,偏偏灼灼生光,若是能自家安上,夜里读书做事,那可就方便得多了!揣着这样的念头,四散后,纷纷自去将作监和襄王手下几处打探消息不提。
薛瑜正正神色,对后面的几国使臣觐见严阵以待。
考虑到去年的交集,这次安排的顺序是黎国在先,楚国在中,最次为金帐汗国,来表现不同的亲近程度,最先被引入殿内的自是黎国使臣。
薛瑜看到这个大力推进了禁止黎国人离乡法令的黎四皇子,有那么一瞬间,考虑过对他温和些。毕竟,对手的猪队友,也能看做是自己人。
但当他一开口,薛瑜就冷了脸。
“……小王胞妹国色天香,对襄王殿下仰慕已久。我黎国与齐邦交友睦,不如结秦晋之好,也好……”
黎四皇子说完短暂的贺词,口中内容直接一个急转弯,迅速跑去了另一个话题,大摇大摆地站在皇帝面前提起了结亲。好像他来齐国不是为了贺寿,而是专程来结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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