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瑜反复看了两遍后一封信的内容,觉得有些诡异。山民被屠生乱,合理。守将谋反也不是不可能,但看伍九娘反应,不会是伍明做的。伍明就差直说自己对皇权更迭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也没必要做出这种事。
齐国边关和梁州两道关有屯兵,但各州郡守军远不及中央和四方边陲,腹地多年无兵祸,难怪短短时间就突近梁州。
西南军内乱,向北直指皇权,大概率不会明说谋反,会把讨伐暴君、清君侧之类的话拿来遮掩。可伍家任何人都压根没这个追随人脉民心,起兵也只是开启乱局,守不住江山完全白给,折腾一轮图什么呢?
两件事同地同时发生,让人忍不住怀疑背后有人操控。西南军守在益州,背靠腹地,面对群山,本是守卫压力最小的地方。按时间推算,要是没有专门的情报线路加急过去,时疫爆发的消息可能刚刚传到,西南军就反了……那么□□的山民会做什么?
守军离开,愤怒的山民占据城池,要么被反应过来从东边回来的军队压制陷入胶着,要么跟在向北的叛军背后,直入中原。但考虑到山民不是军队,更可能留在益州。
山民拖住回防的军队,前方突进的叛军缺少阻拦,朝中为了及时救援,能调动的大约是京中禁军和训练营的兵力。
这样一来,京中空虚……不,不对。
薛瑜悚然一惊。
“殿下,恐鸣水危矣。”
身旁有人替她说出了心声,薛瑜偏头,对上方锦湖的双眼。
“诶哟殿下,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第三封信来了!”
县学外送信的差役是个大嗓门,刚进门就嚷起来,恨不得让整条街都知道自己给襄王送信来了。
薛瑜没心思与他多说,颔首后劈手夺过差役手中信筒。差役被襄王的反常吓了一跳,意识到她在忙,乖乖施礼退了出去。
信筒内纸卷拆开,只有铁画银钩的一个大字,皇帝的笔迹横竖里都透着冰寒杀意。
“钟。”
薛瑜摩挲着纸卷,忽地想起薛琅离开京城时的那天。她轻声吩咐跟在身边的侍卫去传城中兵卒过来,望了一眼门外浅金色的阳光。
此刻,神射队伍不知到了哪里。
第185章 . 神射(二更) 违者视为同为逆党,就地……
梁州沧江关, 作为南方入梁和绕路去雍的要道,向来是商队马车云集之地,但此刻却十分萧瑟, 关城闭门, 毫无往日繁华之态。
探马以沧江关为圆心,不断向外散去, 奔马和沉重的急行军脚步声已隐隐可闻。
城两侧的茂密山林焕发着春日的生机,间杂着啾啾鸟鸣, 被奔袭而来的大军惊飞。
“一队到达,艮位。”
“二队到达……”
“……”
急行军的声音愈发大了,将山林中细小的传递消息声音压下,黑洞洞的镜筒和箭尖悄无声息地对准了下方,箭尖深黑, 半点光芒也无,颤颤对准了关城前出现的第一队先锋。
沧江关建城地势陡峭, 依山而建, 整座城墙取山石垒就, 与恢弘的城门相比,逐渐奔到近前的先锋队伍看上去就像是站在巨人面前的蚂蚁。蚂蚁的黑点在镜筒中显露出人的模样,连亢奋发红的脸和其实已经十分疲惫的双眼,都清晰可见。
“……确认完毕,骑兵三千, 先锋五百, 两翼掠阵各千。叛首出现,叛首出现。”
伏在山中树梢的领兵骑尉笑了,轻声传令,“小狼, 各队神射准备。”
薛琅眯眼盯紧了被两队骑兵护在中心的青年,他身上的甲胄与兵卒们没什么差别,但手中长刀与骏马却是极好的。伍正的整张脸在头盔压下后显得更小了些,薛琅想不太起来他是否与伍明相似,但赶了近四天的路,还能保持着这么一张白净脸蛋,按队长教的内容分析,伍正该是一个好享受好脸面的人。
呼——吸——薛琅调整着自己的状态,捕捉着最合适射击的角度与时机。
下方的先锋叫城门未果,退后列阵,伍正仰头看着城上已经披甲的老人,嗤笑一声,“陆老,劝你早开城门!陛下在京中被妖邪蛊惑缠身,天灾频频,眼看就要天下大乱,你还要阻我们去救陛下,万一迟了,你担待得起吗!”
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城墙上,语调沉沉,“伍正,你连过多城,无令调兵,看在你尚未闯下大祸的份上,速速束手就擒!你伍家四代忠良,你是要断送你祖祖辈辈的名声吗?!”
“我敬你,才叫一声‘陆老’,想在本将军面前倚老卖老?你算什么东西!”伍正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万人大军在此,待为陛下清了佞臣妖邪,你沧江关阻我,是要下狱的!”
陆老将军叹了口气,“沧江关,无陛下令不开。你若执迷不悟,休怪我手下无情。”
“陛下手令?妖邪佞臣掌权,陛下令自然传不到你们手上,但我有陛下亲笔的圣旨,你开是不开!”
伍正从甲胄缝隙里掏出一卷玄色配红色流苏的卷轴,只看制式,躲在山林里的小队就倒抽一口气。
竟像是真的圣旨!
伍正勾起笑容,有意将卷轴举高,“陆老头,来,看看我这个是不是真的!本将奉皇命入京,讨伐妖邪,清君侧,诛祸首!”
“讨伐妖邪!清君侧!诛祸首!”
随着时间推移,伍正背后密密麻麻的步兵越聚越多,站位十分具有职业素养,看上去颇具威势,像一波波黑水,逼近了沧江关,他们在伍正义正词严地喊出话后,一起举起兵器大喝,竟是形成了山呼海啸之势,连地面都在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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