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命,自然是要去的。”方锦湖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略靠近了些,盯着薛瑜,“不再问问我简家的事?”
“去准备吧。”薛瑜淡声道。听这嘚瑟的调调,问了也是白问,不如赶人去做事。
属于少女本身的光芒透过那张面具,给熟悉的面孔添上了陌生的神采,方锦湖走出屋舍,不自觉摸了摸颈间。
那里曾有过一丝血痕。
跟随薛瑜前来行宫的方女史被以回去传信为由调走,没过几天,自安阳城来的一老一少僧人带着他们的护卫游侠踏入了鸣水县。
传承自西域的佛法经文晦涩难懂,但年轻僧人拥有智慧的双眼,许多事情不需要你开口,就能告诉你解决的办法。而他身边的老迈僧人白须白眉,慈眉善目,会诊脉治病,为许多贫穷的庄园佃户带来了福音。他们一边为人祈福,一边讲述苦难都是在人世间的历练,一时鸣水颂佛之声大行其道。
带着僧人的消息来找薛瑜的陈关有些迟疑,“殿下,这件事要不要……”
虽然皇室不信神佛,但也不至于像某朝一样屠尽僧人,看样子也不像坑蒙拐骗的坏人,更像是传闻中的西域苦行僧,阻不阻止都在人的一念之间。虽然没搞懂被殿下放出去之后的陈老头为什么心甘情愿剃了头皈依了佛门,但总归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没准,是人家大彻大悟了呢?
薛瑜撑着脑袋笑了一会,恢复了严肃表情,“继续观察。”
被带走的陈道人硬生生被剃了头换了个信仰,想想都能感觉到那老头的绝望。多损啊。
天气一点点转冷,在薛瑜又报废了一个狙击镜试验品后,小雪时节到来。早上薛瑜出来锻炼时,天上就飘起了细细的雪花,它们逐渐在风中黏连,形成大的雪片。到了下午时分,地上已经有了薄薄一层白。
带着最新消息回来的陈关在门口拍落头顶和肩膀的雪花才踏进了门,“殿下,老陈头的传信。”
纸上空无一字,薛瑜拿火烘烤后才显示出字迹来。
“入观。”
在外面巩固了七八天名声后,两个假僧人一个真游侠被邀请进了简家。薛瑜对他们的安危并不担心,看完就烧掉了纸条。
陈关之前选中的几个人经过试验都不满意,眼下魏卫河还在带着其他侍卫做新一轮的操练,好在在行宫里他需要去应付的人不多,兼顾两边还忙得过来,能者能再多劳一阵子。他跺了跺脚,蹲在暖炉旁呼出一口气,“今年天气暖和,到这会才下下来雪,老天真给面子。”
记录完新的数据重新做验算的薛瑜怔了一瞬。
记忆里冬天总是有雪的,但具体是哪一天下雪,原主也记不太清了。如果立冬当天下雪算是暖和天气,那工坊的冬小麦苗活下来的机会就大一些。这算是老天也在帮忙吗?
“不能放松,让人传话这两天都注意点苜蓿和麦田。”落雪并不是最冷的时候,化雪的时候气温更低,况且这会还没有到三九严寒,只是度过了一场小雪还算不上平安过冬。
小雪后连着三天晴天,冬日的第一场雪静悄悄化成了雪水,融进泥土之中。担惊受怕害怕麦苗冻死的工坊里负责种地的一部分人,和觉得冬天种地一定无法成功的人纷纷来查看麦地,虽然被薄雪压得微弯,但抽芽后细细长长的青色麦苗仍倔强地展现着自己的生命力。
激动的情绪在工坊之中悄悄传递着,一直觉得难以成功的村民们也不禁有些惊疑不定。
要是这麦地真的能种成,他们冬天岂不是也能收一波粮?
有几分懊悔没有拿出自家地出来试验的村民们暂且不提,麦田平安的消息传回了行宫。行宫之中,先前还等着下个月中旬再收割一次青贮好过冬的李麦和一众屯田农户,看着经过雪冻,原本已经零星顶上了花苞的苜蓿显出冻伤了的深青色,绝大多数枝条断开,已经开始腐烂,脸上难免露出几分沮丧来。
以前在草原上看到落雪,只是感叹一年冬季又至,要带着牲畜们艰难过冬了,如今却是自家辛辛苦苦想办法种下了牧草,却只能看着牧草凋零,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李麦想得更多一点,匆匆去找了薛瑜,“殿下,臣有罪,竟让苜蓿冻死大半。先前上书的苜蓿种植,恐有疏漏,还请殿下速速追回,以免误了边关牧马。”
等跟着李麦去看过苜蓿田,感受着愁云惨淡的气氛,薛瑜没忍住笑了。借了一把铲子挖开土壤,让众人看湿润土地里密密麻麻的根须。
“地面上的冻死了没关系,等到开春,苜蓿会从根部重新生发。”
习惯了放牧和种植一年生作物的众人闹了个大红脸,多愁善感些的人连忙背过身擦掉眼角的泪水,薛瑜笑着看着他们,“只不过提前冻坏了这一批,填满青贮窖的想法今年是实现不了了,等到明年要记得多种几亩地,好存够牧草过冬啊。”
“一定!”
薛瑜婉拒了众人要留她吃捞起来的河鱼的邀请,原本限制三天的匠人教学,在姜匠三拖五拖之下变成了十天,中途还跑回行宫来找忙着打造三轮车的剩下四个匠人来做了一波外援,昨天才勉强整理出薛瑜点头看得过去的教材,抓了几个小孩试讲过后,托人传信过来邀请她去参加第一节 工匠基础课。
行宫到鸣水工坊沿途全是刚刚化雪后的泥泞状态,每到这时薛瑜就十分想要把水泥路铺向四面八方,但想到如今已经是在超负荷运转的水泥工坊和水泥路造价,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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