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下?薛瑜吓了一跳,拿太子的衣裳给她穿,这不是要害她吗?很快她反应过来,只是太子正式晋位前还是皇子时的衣裳,虽有嫡庶之分,但不算逾矩,这才放下心,与常修客气了几句。
她看得出常修的示好与侧面表露的为皇帝描补的意思,只要不是故意坑她,穿为太子定制的衣裳完全称不上羞辱,自然没什么好不高兴的。再想想,儿子连身官方正式衣裳都没有,皇帝也挺丢脸的。考虑到先太子曾经作为皇帝唯一重视过的孩子的用度精细程度,没准她还赚了。
“晓得殿下的琐事都是娘娘在管着,但今时不同往日。十四晚上,陛下命宫中几位殿下与娘娘一起来开小宴,赶殿下的新衣已是来不及,就去清秋宫找娘娘要了身新备下的衣裳,送去尚衣局赶赶刚好能上身,不耽误殿下生辰。”常修停在殿内省门外,忙碌的女官声音从里面传来,他笑眯眯地看着薛瑜,欠了欠身,“陛下爱子之心昭昭,还望殿下莫负圣恩才是。”
薛瑜抿了抿唇,比起之前的看重,不知道为什么,选择这个日子开宴的举动更令她心里发软。不过,宫里其他人想到和暴君吃饭怕是心情不太美丽,更别说被专门要衣裳的贵妃,估计她在清秋宫里要急死了吧?
“我省得的,多谢内侍提点。”薛瑜拱手,被常修侧身避开。殿内省的小宦官迎她进去,女官们围上她,脱去外层绫袍,入屏风后换了中衣,展臂量体试衣。
为先太子准备的衣裳如薛瑜所想般华丽。红底锦布展平时似有火光跃动,袍服滚了金边,绛色纱袍内掺金丝,下摆绣螭龙纹,与薛瑜常穿的那身绫袍比宛如豪富与贫民的差别。这时候又没有缝纫机和绣花机之类的机械,绣娘们准备衣物时间大多以月计算,光太子这身没穿过的朝服,怕是就要绣娘们绣三四个月吧。
薛瑜心中感叹当年帝后二人对独子的重视,只当自己是个无情的试衣机器。她内里还有一层,并不怕被看出不对,神态自若,倒看得几个年轻女孩脸颊飞红。
女官们见薛瑜守礼并未胡乱打量他们,反倒放肆了些,悄悄互相递着眼神,打趣着红了脸的宫婢。有胆大的上前请薛瑜坐下,重新束发戴冠,起身后又为她系好腰带,低头佩上玉佩与装饰佩剑。
等人说了句“好了”,薛瑜才回过神来,时间久了才感觉出中衣和平日所穿的偏胡服的袴褶不同,腿间凉飕飕的,腰侧头顶多了些装饰坠着有些沉,只想快点结束,“尺寸都量好了?那就换掉吧。”
内宫少见男子,遑论三皇子面若好女,绮丽多姿,进来时穿着浅青色绫袍还压了压容色,只似竹林深处一枝桃花灼灼,让人眼前一亮罢了。待穿上深红的朝服,映着三殿下容色愈盛,朝服平添的一分威势衬得她似火中神君,直让人无法呼吸。美人难得,连被调侃羞怯了的女官都忍不住重转了出来,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殿下方穿上,还未曾看过,怎就急着换了?莫非衣裳何处不合心意?”一女官掩口轻笑,遮住薄红的脸。
眼看四周女官大多脸红,薛瑜也有些不自在起来。衣裳还算合身,穿得好不好看本不在她考虑范围内,女官软语央着不好拒绝,她扫了一眼铜镜。铜镜清晰度不高,镜中红衣美人一闪而过,薛瑜被灼了眼,别过头才反应过来那是戴着假面的自己,胡乱点点头,“我觉得这样就不错。”
“殿下,还未换鞋袜呢。”宫婢捧着黑面鞋袜上来,跪在她脚边。
薛瑜避开要她脱鞋的女官,清了清嗓子,“我穿惯了母妃做的,交到母妃处改吧。”
出了莺燕环绕的尚衣局,薛瑜松了口气,快走两步站到常修身旁,“劳内侍久等。”常修客气一句,引着她往太常寺去。路上,薛瑜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大兄的朝服锦绣金丝,若是大兄穿戴定然英武不凡,只是我自惭形秽,如此穿上殿中,会不会失礼了些?”
说白了,衣裳看起来太奢侈,她担心惹了人眼。
“皆是朝服正制,殿下不必担忧。”常修望她一眼,眼中隐含笑意,“大朝之礼本该由礼部与您分说,只是太常寺同司礼乐仪制,又恰在宫内,殿下前去,慎重些为好。”这句提醒已经超出了他的习惯,后面路上他不再发一言。
太常寺在皇城外城,与秘书省比邻,只是更偏向外些。太常寺的太常卿是个眉毛很长的中老年人,行动有些迟缓,带着薛瑜一路走过寺中官衙,分别介绍了几位专司不同职务的官员给她,听到“三皇子”时众人反应几乎一模一样,都是一愣,然后仔细打量薛瑜,口中客气又疏离,偏偏礼数周全,半点挑不出错处。
更糟糕的是,他们还会反过来挑她的错处。薛瑜在踏入太常寺以前,还思考过等会能不能顺路去秘书省瞧瞧,没想到直到傍晚,她仍被几个过于严苛的老师压着学入门礼仪:拱手作揖。
薛瑜都快不认得拱手是怎么拱的了,实话说,要不是并非让她反复做三拜九叩的大礼,她恐怕早都要和太常寺众人谈谈为什么要刁难她了。原书里男主入朝前也曾被太常寺训练过礼仪,着墨不多,只提了一句勤习不辍。想到男主被这样折腾的画面薛瑜就有些想笑,可惜到底是不是这样的魔鬼训练,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太常寺下衙时间已到,老师们为她定下了明天的报道时间和课时,严谨到了每刻。拖着没用多少力气偏偏酸得厉害的身体晃出门,薛瑜一眼瞧见从秘书省走出来的度支尚书,抬手要施礼,顿时手臂一酸,“乔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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